二十二
进入到腊月以后,节令已经是大雪了,河东这个地方就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所以稍微有点奈何的话,都是猫在家里,谁也不愿意出门,一边用休息来打发一年的劳动带给他们的疲劳和困倦,一边感受着即将到来的淡淡的新年味道。但是 ,古镇村并不都是这样死气沉沉,譬如二喜的饲养室,这里就完全是另外一块天地。
自从文艺宣传队以后,狗拽害怕二喜因为养猪耽误了排练,后来就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人来帮助他。二喜看看狗拽这样照顾自己,也就越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胆子有多重要,所以,二喜可以说为了宣传队已经到了鞠躬尽瘁的地步,这叫狗拽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不时地,他还会来到宣传单来看看,碰到兴致高的时候,他还会安排二喜给大家买上点吃的,当然那钱都记在队委会的账上。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腊月,二喜知道,宣传队的任务越老越艰巨了,要是在腊月23,也就是灶君上天的时候还拍不好的话,那可能就要耽误春节的演出了,因为过了那个时候,大家都要忙着安排年货,不会有这么齐全的人一起排练了,所以,不但大家白天忙得焦头烂额,就是晚上,几乎没有10点以前回家的人。后来,有几个人开始发牢骚,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随了大流去修路,那样的话不但有给孩子做饭的时间,而且,晚上也可以早早收工,不知道要好多少。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离开宣传队,因为大家都知道,能进到宣传队,不仅仅是图个轻松,主要的是要个面子,因为这唱唱跳跳的事不是谁都可以干得了的,那得有个天赋,既然自己有,那不是说比那些修路的人多了一点能耐?所以,大家一边牢骚,一边却都把宣传队的事放在心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然,也有人没有发过牢骚,不但不发牢骚,而且还死心塌地地帮着二喜说话,她就是芙蓉。
芙蓉进入宣传队以后,着实是暗自庆幸一回了的,原来她害怕自己对二喜的冷淡会使得他为难自己,谁知道没有三言两语,二喜就忘记了自己过去对他的疏远,所以,在宣传队里,芙蓉没有说过二喜一句难听的话,有时候排练的时间晚了,她还故意找个借口叫二喜送她回去。
说起来芙蓉和二喜的事也不是天衣无缝,可以这样说,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一看他们那眉来眼去的样子就都明白其中的奥妙,但是没有人说破,谁都知道二喜也算是古镇村的皇亲国戚,要是得罪了他也就等于得罪了队长,得罪了队长那会有自己好果子吃?所以,宣传队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人对他们两个人的事风言风语,这叫芙蓉多少有点安慰,在她看来,多亏自己不是那么张扬,要不的话,大家撕破了脸面,自己还不再得回去在寒冬里修路去?虽然安慰是有了,但是芙蓉还有一点不踏实,那就是天娃。自从她进入宣传队以后,不知道多少次晚上,她回家的时候都感觉后面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虽然她也回过几次头,但是终是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后来就把这事告诉给了二喜,二喜想了想,对芙蓉说:“我估计那是天娃,但凡我们古镇是再没有他那样胆大的人了,而且,你也知道,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你这里,要是坏人的话,他为什么只跟你来来去去,却并不有什么行动?”
芙蓉知道是天娃,反倒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虽然每次还是叫二喜送她回家,但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自己想和他多待一会。可是自从芙蓉把天娃跟着她的话告诉给二喜以后,二喜对她的态度再次冷淡了起来,每次她再要他送自己回家的时候,二喜就开始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她了。说起来这也怨不得二喜,实在是天娃把他吓着了,他害怕天娃这个愣头青因为芙蓉会不计后果,到那时候,就算他不打不骂自己,把自己和芙蓉的事吵闹出去,那自己也是没有脸面在古镇村活人的。
后来,也就是到了腊月23那天,二喜安排大家把几个剧目都好好地排练了一遍,眼看着天已经黑尽了,就跑到代销点买了一些好吃的东西,回来了对大家说:“这一向大家都辛苦了,赶明天开始,大家都不来了,回家开始准备过年,等着到了腊月28,我们白天再套磨一次,当天晚上就在我们村舞台演出了。”说着,打开了买好的东西, “都吃一点吧,也算是犒劳犒劳大家。”
听说有好吃的,大家也不再客气,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又是说又是笑,好好地吃了一回。后来,二喜看看东西吃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就对大家说:“也不要这样打打闹闹了,大家都回家吧,回去了也好好睡上一觉,安排过年的东西吧!”
大家看看二喜发话了,也就住了说笑,一起出了门回家去了。
本来,芙蓉听说明天不来排练了,就想着大家走了再和二喜缠磨一会,可是看看大家一起走,自己要是再留下来怕别人说闲话,所以也就和大家一起出了门。到了半路,芙蓉到底想了个借口,对着一起的几个人说:“看我这粗心大意,把早上带的手电忘到二喜那里了,你们先走,我回去取一下吧!”听了芙蓉的话,别的人都心知肚明,就胡乱附和了她一句,由她去了。
这个时候,二喜看看大家都走了,就先把自己的炉子封了火,准备睡觉,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不知道是谁,慌忙倒拖了鞋子打开了门,一看是芙蓉,也不多说话,把她拉了进去,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听了二喜的话,芙蓉心里不受活,便拉了脸,赌气地说:“怎么了?什么是我又来了?和我睡够了,现在不待见我了?”
听了芙蓉的话,二喜知道自己过分冷淡了,忙换了笑脸,搂了芙蓉的腰,油腔滑调地说:“我不待见谁也有可能,可怎么会不待见你了?看你说的什么话!”
芙蓉摔了一下膀子,然后转了一下身,站在二喜对面,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二喜,说:“马上要过年了!”
听了芙蓉的话,二喜感觉自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的意思,二喜不敢猜测,值得附和着说:“是要过年了,今天腊月23,这小年一过,年味就浓了。”
“你不要装糊涂了!我怎么过年?”芙蓉瞪眼看着二喜,说,“别人家过年有肉有菜,孩子有新衣穿,可是我拿啥过年?”
听了芙蓉的话,二喜头大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冲动还要付出这样的大代价,可是他也知道芙蓉的脾气,自己要是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也很难说,想是这么想的,可是二喜知道,就算自己想给她点钱帮帮她,可是自己也没那个能力,就窃窃地看着芙蓉,说:“你知道的,在队里我也就是个饲养员,不像我狗拽哥还有得贪污一点;家里更不要说了,每年分红下来也是三十搅五十的,都在爱现那里放着,你叫我咋办?”
芙蓉看看二喜那为难样子,知道他说的也都是真话,就对他说:“我也没指望你能从你媳妇那里给我拿点钱,这样吧,你再给我弄些猪饲料,我对付着把年过了,你看咋样?”
听芙蓉说要些猪饲料,二喜紧张的情绪马上放松了,可是他想了想,就问芙蓉:“过年就是过年,要的是钱,你要那猪饲料顶啥用?”
“过年吃的黑点都不要紧,现在孩子也大了,我想把猪饲料粜了,换几个钱,多少给孩子置一身新衣服,也算是个年。”芙蓉语气渐渐平缓下来,说“你知道的,别的孩子就是粗布衣服吧,还有人织,我是连织布的时间都没有的,总不能叫孩子光着屁股出去吧!”说着话,想着孩子的苦,芙蓉的眼泪也就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