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其他的社员也在蹊跷之中，现在听了谷子的话，好像释然，也都附和着谷子大笑了起来。二喜多少有点不自然，干笑了几声，再看了看其他社员，说：“好哥啊，你这么说就是拿着鞋底打你兄弟的脸呢，你说说，兄弟我就是再不济事，还真能不如一条狗了？”

谷子平时并不这样伶牙俐齿的，今天也不知道咋了，说出来的话就有点逼人。翠花坐在离谷子不远的地方，听了谷子的话，知道他有点过分，不由自主地就挪到了谷子的身边，用手戳了戳他的腰部，小声说：“就你能！那么多的人，啥时候轮着你这样争强好胜了？”

谷子本来对翠花不给自己生孩子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听了翠花的话并不在意，反而故意表现出了不可一世的态度，也不看翠花，还想和二喜打趣。不想，这时候，狗拽站在碌碡上开了腔：“大家安静一下，不要吵闹了——天娃，你好歹也算个队长，就不能起个带头作用？不要老是在女人堆里打打闹闹；还有谷子，有劲晚上对着翠花干，不要像那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其实天娃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和女人们打打闹闹，他之所以不由自主地挤到女人堆里，那还是因为芙蓉坐在那里的缘故，所以，听了狗拽的话，他本来想争辩几句，可是想了想，自己大小也算是个队长，在这个场合和狗拽顶嘴，容易丢了狗拽的面子，也容易给其他社员留下坏印象，所以他对着狗拽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然后缩回到男人堆里。谷子却没有天娃的心思，他感觉自己一无所有，见了谁也不怕，所以，还是按照老习惯，谷子接了狗拽的话茬：“队长你说谁是狗？我咬了谁了？奥！我明白了，二喜是我们古镇的皇亲国戚嘛，行，行，我不说了，免得你给我穿小鞋！”

狗拽并不和谷子计较，他就着嘴里的半截烟头狠狠抽了两口，然后把那烟头扔到了碌碡下，清了一口嗓子，说：“按照我的想法，大家劳碌了快一年了，应该好好歇歇才对，可是老有人对我说这么坐着不是办法，想多争几个工分，所以我想了想，想要工分好啊，说明大家热爱集体，热爱社会主义，有这心就好，后来，我和几个队长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辜负了大家的心愿，我们合计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从今天开始，家里凡是有劳动能力的，不论男女，都去修路，男的由天娃领导，女的选个组长，也和男的一样去修路。”

女人们听了狗拽的话，开始和他起哄：“我们不选了，还是天娃做我们的领导吧，男人们的领导你们再选才对。”

狗拽看了看洋洋得意的天娃，再看了看那些难缠的女人们，巴不得顺水推舟。“行，好，天娃就做你们的领导，男人么……”狗拽想了想，说，“算毬了，男人们也随天娃，女人们干啥你们就干啥，大家工分一样。”

天娃听说全队的社员都归自己领导了，浑身感觉就轻飘飘地，很是得意，他偷眼瞄了一下芙蓉，看见芙蓉面无表情地在纳鞋底，以为芙蓉没有听见侯拽的话，就想了一下，故意问狗拽：“队长，修路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啊？再说了，我能领导了这么多的人？”

狗拽看着天娃“嘿嘿”一笑，然后转向了大家，说：“我知道修路用不了这么多的人，所以我们还有安排——我们队准备成立一个文艺宣传队，专门用来宣传党的好政策，一来可以活跃大家的生活，同时，我们过年的时候也可以热热闹闹地，又解乏又快活，这样可好？”

听说队里要成立文艺宣传队，大家都来了精神，吵吵闹闹地都想进去，因为根据以前的惯例，凡是能进宣传队的人，那就意味着可以在唱唱跳跳中拿到工分，也不用出力流汗，你说谁不想进去？可是宣传队毕竟是个文艺组织，要有文艺细胞才对，那些乐器可不比家里的锄头䦆头，不是你有劲头就能用了的，所以，后来狗拽“吧嗒吧嗒”地拍了几下巴掌，看着大家都安静了，说：“大家不要吵闹了，宣传队也不是村头的龙王庙，谁想进就能进的，你要有那金刚钻才能揽这个瓷器活，行了，这个工作我们由二喜负责，随后他需要哪个就是哪个，散会。”说完，也不管社员们议论纷纷，狗拽跳下碌碡，匆忙离开了。

不管大家对狗拽有什么看法，但是听说叫二喜成立宣传队，大家还是没有意见的，因为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都知道二喜的能耐，有了他，不愁红火不起来。

天娃看看狗拽走了，大家也要离开，他便急忙跳到了狗拽刚刚站着的碌碡上，大声说：“大家不要急，我再宣布个事，明天开始修路，凡是拿铁锨的每天一个工分，要是拉小平车的，队上再给你加半个工分。”

那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小平车也不是家家都有的，所以队里往往到了需要车拉车载的时候，就那么习惯地给加上一点工分，算做了补偿。因为这个原因，村里有小平车的社员往往有那得天独厚的优越感。

本来，二喜是想在这里把宣传队的人选宣布一下，可是看看大家乱哄哄的样子，又担心自己话一出口收不了场，所以他就趁着天娃说话的时候，偷偷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看了看芙蓉，再看了看自己的老婆爱现，没有找到丝毫自己期待的目光，就感觉心里灰溜溜的，不是滋味。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