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麦红的话,富贵知道了原因,反而不是那么紧张了,一路走着,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着,怕是大嘴妈家的石榴叶又能派上用场了。
果然,牛医生听完富贵的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把那轻松的话都说给了几个老师。老师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真是哭笑不得,这一下心情也放松了,都感到这个丑娃真是顽皮,在一起的时候就取笑那个刘老师,说她是“严师出高徒”,能教出这样一个学生也算是“功德无量”。听了大家玩笑的话,刘老师真是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十七
知道了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之后,麦红对着从医院回来的富贵说:“生气也不是个办法,孩子再淘也是自己亲生的,眼下我们还是紧着把他找回来吧,大晚上的,不要在外出了什么事,那我们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别看富贵在麦红面前从没有出过一口大气儿,好像是个没有什么脾气的人,可是自从丑娃念书以后,隔三岔五地给他捅出娄子,这叫他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其中有一次,他当着麦红的面,手里持个板凳挣扎着要砸丑娃,虽然后来板凳砸偏了,但是丑娃还是从富贵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愤怒,所以后来凡是富贵在场的时候,丑娃还是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地缩骨了。现在听了麦红的话,富贵本来想赌气睡觉的,可是再看看麦红眼里那焦急而无助的神色,他终于还是没有说出那难听的话,披上自己的衣服,对麦红说:“这样吧,你负责在村里找,想着了平时和他爱玩的及家都跑跑,看看他是不是躲在了谁家,我去村外看看,说不定躲到了那个旮旯也是可能。”说完,就出门去了。
河东的节气,一般是种上了麦子,就分开了早晚,中午可能还是热气腾腾的蒸笼一样,但到了晚上,地里的湿气逼了上来,要是跑到屋子外面,那就是穿是件棉袄也可能受不了。
跑了多远的路,跑了多少地方,富贵都忘记了,他只是感觉到自己披着的棉衣开始返潮,可是还是不见丑娃的影子,这时候他有点担心了,担心丑娃受不了这样的寒气,说不定冻坏在什么地方也有可能,于是他就加快了步伐,只要是自己能想到的地方他会跑到,一边找着,一边大声地叫着丑娃的名字,可是还是没有结果。再想不到要找的地方了,富贵把希望寄托在麦红身上,于是他就开始往家里赶,希望自己进门的时候能看见那个自己又气又心疼的儿子。
其实这个想法麦红也有。麦红看着富贵走后,把经常和丑娃在一起玩的几个矮子都想了一边,然后挨家挨户地敲人家的门,可是把古镇村上上下下都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丑娃的丝毫消息,她就回来了,希望看见富贵和丑娃已经到了家里,给她一个惊喜。可是等她和富贵一前一后进家后,他们两个互相看了看,知道都没有找到丑娃,就都唉声叹气地垂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富贵朝着垂头丧气的麦红看了看,试探着说:“要不我再去村外的井边找找?”其实富贵是想说“井里”的,可是总害怕自己一语成籖,就换做了“井边”。
麦红自然明白富贵的意思,她现在也是没有了一丝的主见,就对富贵点了点头。麦红这时候是既想着富贵去那里找找,可是又希望在那个地方找不到自己的丑娃,因为如果真在那地方找到了自己的丑娃,那找不找到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
其实,要说丑娃会“畏罪自杀”,富贵和麦红自然是都不相信的,他们只是想着,丑娃会不会害怕在家里挨打,所以到野地里瞎跑,因为不熟悉村里庄稼地的环境,失足掉到了井里才是最大的可能。
那时候,在农村庄稼地的水井边一般都会建一所小房子,供看水井的人休息,河东人叫做“土庵子”,要是不用水井的时候,那房子也就空着,谁都可以进去休息。富贵找了几个地方,可是仍然没有见到丑娃,再想了想,平时自己去上地的时候丑娃也跟自己去了多次,那他会不会去了黑人井那里玩呢?想到这里,富贵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居然把丑娃最熟悉的地方给忘记了。
黑人井旁边也有个土庵子,富贵急急忙忙地赶到那里后,看见土庵子里一明一灭地闪着红光。富贵迷信,以为自己遇见了鬼火,心下开始发怯,不敢再靠近了,只是远远地绕着那座房子转。等到转到了门口的方向,他才看清楚了那里面是一堆的柴火,这才放下了心,疾步跨了进去。进去一看,富贵的心差点跳了出来,眼前的一幕叫他惊呆了,只见土庵子的地上点燃的一堆柴火已经奄奄一息,自己的丑娃像一条小狗一样蜷缩着倒在火边的空地上已经睡熟了。看着丑娃这个样子,富贵是又气又心疼,真想上去狠狠地踢上他一脚,再把他搂进怀里,可是看看丑娃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富贵终是忍住了,他轻轻地抱起了迷迷糊糊的丑娃,用自己的衣服把他裹住了,然后急匆匆地朝家里跑去。
到家的时候,丑娃还是沉沉地睡着。麦红早忘记了下午的不快,现在见了自己的丑娃,急忙地从富贵手里接了过来,好像和孩子分别了多少年一样,她细细地端详着,然后,那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