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破烂的家里,天娃开始心猿意马了,怎么也睡不着觉,把自己和芙蓉来来往往的事想了再想,把芙蓉给他说过的话前后又回味了几遍,终于明白,还是爱平说的对,自己要是不先下手,只怕自己和芙蓉的美事遥遥无期了。
此后很长时间,天娃没有心思做事,成天把芙蓉挂在了心里,有人没人的时候,他总是在芙蓉家不远的地方徘徊着,希望找到最佳时机。
十一
天道酬勤!
麦红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玉米抽穗的紧要关头,老天发了善心,“劈里啪啦”地下了一场透雨,这叫她紧锁的双眉终于舒展开来,看起来,自己和富贵着几个月的汗水有了希望了。
此后几天,虽然地里没有什么活计,但是麦红总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心情,总是和富贵跑到地里去看看,有时候她兴奋地爬到地面,似乎可以听见玉米生长拔节的声音。后来,地面渐渐干酥了,麦红就吵闹着叫富贵和自己去地里再除一次草。
富贵看了看她的大肚子,表现出了无可奈何,说:“你不看看你都成啥样了,还惦记着地里那点活,再说了,你不看看是啥节令了,还除什么草,等着草上来了,那玉米也早熟了,一点影响也没有的,还是算了吧,忙了几个月了,你也歇歇才好。”
听了富贵的话,麦红急了,立马竖了眼:“你不听人常说的‘人勤地不懒’的话?眼看着庄稼就要熟了,我们在这紧要关头要是松下来,谁知道会损失多少粮食?再说了,现在全队里就我们家单干着,要是我们的收成不好了,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村里的其他社员?”
这些话富贵不是不清楚,特别是他和麦红看着自己的庄稼比队里的好了许多的时候,他也是不知道劳累和困乏,几乎天天都在地里干活,只是现在他看着收获在望了,心里多少有点松套,再看着麦红行动不便的样子,也是有点心疼,所以才说了那些话,现在看看麦红那横鼻子竖眼的样子,知道躲不过了,就对她说:“行,行,不过你就不要去了,你看看孩子也快要生了,你还是在家里做上几件孩子的衣服,地里那点活我一个就行了。”
听了富贵的话,麦红想想也是的,自从自己家脱离了社队和集体,她和富贵就把所有的工夫都用到了那几亩地上了,还真没时间想过肚子里的孩子,送走了富贵,麦红就翻箱倒柜,找了怪娃和丑娃穿过的几件旧衣服,拆成了布片,然后裁剪了几件婴儿衣服,后来她想着孩子出生后也就立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就想着再做几件棉衣,可是翻遍了家里,连一点棉花都没有,这叫她感觉自己的心情忽然很糟糕,于是心烦意乱地放弃了手里的活计,在家里徘徊着。忽然,麦红听见猪圈里猪娃哼哼着,知道是饿了,就去家里舀粉碎食,可是等她把瓢插到了瓮里,她才发现已经到了瓮底了,因为想着富贵要忙地里的活,麦红就把自己家的玉米装了一袋,想去碾一些饲料。
这个时候,机器还很少,很多地方几个村也不见一台拖拉机,农村还有很多地方靠着牲口拉碾子磨面,旮旯村的碾子就在泊池边的那口吃水井边,距离芙蓉家不到100步。其实旮旯村是有一台粉碎机的,因为每粉碎一袋玉米要给村里交几毛钱电费的,所以用的人很少。麦红知道自己的家底,自然也不敢用那新式玩意,只好选择了石碾子。因为很长时间不和集体挂钩了,所以,麦红收拾后了玉米后,先来到了队长狗拽的家。
狗拽最近心情不好,每次他路过麦红家那责任田的时候,心里总是感觉不对劲,按照他粗略估算,麦红家那地里的亩产量,怎么着也是队里的一倍还要强点,这就是他郁闷的地方,他就是想不明白,还是以前的社员,怎么地分给他了,那地里的庄稼就变了样子?后来,狗拽把这个原因归结到了麦红的运气好上了,要不是风调雨顺,不要说她麦红和富贵两个人种着6亩地,就是再少一半她也做不了这么好,所以,有一次,狗拽趁着媳妇爱平不在家的时候,他偷偷在自己家的神堂烧了一炷香,祈求着老天爷能睁开眼睛,分清是非,最好叫麦红家的责任田遭受些天灾,这样也许会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和荣华。
说实话,麦红从进到狗拽家开始,就感觉这个队长大人对自己有着不满,可是麦红总感觉这是个错觉,所以,坐下后麦红和狗拽客套了几句,然后就说:“家里猪饲料没了,我想借队里的牲口碾上些,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其实,麦红说出这样的话,那是给狗拽留着面子的,因为根据以往的惯例,队里不论谁家,只要是碾米磨面的事,那就不管队里的活再多,牲口再紧张,队长也没有个拒绝的时候。可是今天不一样了,听完了麦红的话,狗拽“哼哧”了半天,才对麦红说:“按说呢,碾米磨面的事怎么着也是紧要的事,放着是谁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是你知道,如今你已经单干了,那就和集体没有干系了,我如果再叫你用队里的牲口拉碾子,那别人就说我看关系,走人情了,那以后我还怎么在大家面前说话?”
麦红怎么也没料到,因为自己坚持包产到户,坚持单干,如今就不是队里的社员了,也没有权力使用队里的牲口了,这叫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本来还想给狗拽说几句好话,可是想了想,麦红还是把话咽下去了,转身就回了家。
折腾了半天,什么事也没做成,麦红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再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富贵和孩子也该回来了,就把碾玉米的事先放下了,急忙开始烧火做饭。
后了看着孩子和富贵都吃完了饭,麦红的倔强劲来了,他对怪娃和丑娃说:“下午放学早早回家,跟上妈推碾子去。”
一听说推碾子,怪娃不高兴了,支支唔唔地对麦红说:“下午老师说了,要我们参加学校的劳动,我怕不能早点回来的。”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丑娃毕竟年龄小,他倒是高兴,没多见过推碾子,一个劲问麦红:“我们家碾啥东西?怪娃不回来,我一个不也行吗?”
麦红看了看瘦小无力的丑娃,苦笑着说:“这真是能干的跑远了,不能干的死粘着,去吧,我也不要你们了,再想办法吧。”
看着丑娃也走了,富贵才问麦红:“要碾啥东西,怎么还要孩子推碾子?”
麦红把上午去狗拽家的话都给富贵说了,然后生气地说:“我就不相信,狗日的他能把我们憋死了。”
你别看富贵和个闷葫芦一样,可是关键时候他和女人还真是不一样,听了麦红的话,他对麦红说:“这个是你不对了,现在的畜牧队长是天娃了,你不找他,却怎么找狗拽?叫我说啊,要是天娃也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有话和他们说。行了,你等着,我去找天娃,看他怎么说。”说完了,也不顾碗里还有饭没有吃完,就急匆匆地去了。
看着富贵走了,麦红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受些,富贵到底是个男人,关键时候就是比自己强,这样想着,就有点后悔平时在富贵面前太强势了,在心里想着以后要对他温存些,也好叫他堂堂正正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正想着,只见富贵蔫头耷脑地回来了,麦红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顺利,也不问了,只顾低头洗碗刷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