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麦红给自己的丑娃换了一条棉裤子,哄得孩子不哭了,再细细地问丑娃:“芊芊她爸怎么见了你?他又是怎么就打了你?你都给我详细说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他王八羔子。”
丑娃本来是害怕谷子打他,所以才转身跑回来的,现在说了实话又怕麦红生气,所以就低了头看着地面窃窃地说:“本来我和小朋友一起玩着的,谁知道芊芊她爸什么时候到了我们的教室,先是问我为啥和芊芊闹意见,我害怕就没敢说话,他就说要打折我的腿看我还敢欺负他的芊芊不。”
两个人正在一问一答的时候,富贵也是听出了点前因后果,他把丑娃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再问:“你说好了,芊芊爸到底是动手了没,要是他动手打你了,那自然是他的不对,我和你妈也会替你做主的,可是他要是没打你,你妈找上人家的门了,可就没办法再出人家的门了,你都知道了不?”
丑娃这个时候已经静下了心,听了富贵的话就不言语了,只是抠着自己的手指甲。
富贵看看丑娃那样子,知道他说了谎话,就转了脸,对麦红说:“我寻思着谷子他再怎么着生气也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来,你想想,学校也不是咱们丑娃一个在的,你找到谷子家吵闹起来,要是别的小朋友作证说没有打人的事,那这个事情可怎么了结你想过没?”
其实刚刚富贵问着丑娃的时候,麦红也已经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听了富贵的话,就坐在自己家的炕沿上没有吱声。
富贵看看麦红没有了火气,就对丑娃说:“告诉你多少次了,在学校不要和同学闹矛盾,特别是女同学,打闹起来惹别人笑话你,你怎么就是不听?昨天的事我还没有细问,叫我说啊,大半也是你的不是,要不就芊芊那瘦弱的女娃她会先欺负你了?行了,过去的事我也不追究你了,走,现在我送你去学校上学才对。”
也许是有着富贵撑腰,也许是丑娃害怕富贵,总之他看起来似乎忘记了刚刚的不快,欢天喜地地去了学校。
看看丑娃去了学校,麦红感觉有点后悔,本来今天狗拽出来的晚,大家去地里混上一时半会也是一晌的工分,可是自己因为头脑发热却耽误了这个好时机,所以显得有点闷闷不乐,本来还想去地里和大家一样混工分去,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怕大家议论她爱贪小便宜,便算了,就拿出来丑娃那剐破的裤子来,想趁这个闲工夫把裤子补上一补,好歹也比那自己家里的老布好看些。谁知道还没穿针引线,忽然听见猪圈的那头老母猪在发情地叫着,这才想起来自己差点耽误了大事,就忙放下手里的裤子,打开了猪圈门,拿了根干涸的树枝,赶着那头老母猪出了家门。
旮旯村各个生产队里都有生猪饲养室,那里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能给社员们分一点猪肉外,还肩负着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要饲养一头公猪,谁家的猪要是发情了,就赶到饲养室配种,因为是自己生产队的猪,所以大都是不要钱的,有的爱贪小便宜的人甚至看看猪都交配过了,可是还不赶走,等着自己家的猪在生产队的猪槽里吃饱喝足了才动手。当然,这还是要看饲养员的脾气,你要是和他有过结,不要说你的猪吃了生产队的饲料,就是配种的时候,他也会找各种借口为难你。因为那个时代,家家户户谁不养上一头猪?没有猪,来年手头就不会有零花钱,那柴米油盐就没地方来,所以换句话说,那饲养员就和皇宫里的太监一样,没有官衔可是有的是实权,没有几个人敢得罪他。
一队的饲养室就建在北头坡下那一块闲地上,左右两边是村里的油坊和粉房。按照狗拽的想法,把饲养室建在那里,自己就可以打着管理的旗号到油坊里大吃大喝,如果正好是冬天的话,粉房里就会有粉条和粉面,那就可以吃得更加滋润了,当然,如果再有上一头猪饲养不善呜呼哎哉了,那样的话,三家就会联合起来,油坊里面出油,粉坊里面出面,大家七手八脚地就会做出几个像样的菜来,酒是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这个一般都是狗拽从家里偷偷带来,可是如果叫老婆香草发现了,那就没有办法了,不但叫她骂得狗血喷头,还会从他的腋下把酒瓶子夺了回去。因为这些都是集体的东西,所以谁也不在乎,而且都也愿意送个人情,要是有村里老百姓来给猪配种正好碰见了这样的好事,那也就会毫不客气地大吃一顿。据说有一次天娃到那里找狗拽开个什么证明,恰好就碰见了这样的好事,大家都招呼他吃喝,谁知道他多了个心眼,肉也不吃,粉条也不吃,只是说自己口渴,端起了油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等到他的肚子滚瓜溜圆后,他也顾不上开什么证明了,忙着告辞,到家后解开了裤带,把屁股对着自家的油罐子,唏哩哗啦都拉了出来,后来有人放出了话,说那一次天娃足足拉出了5斤的油,从腊月初一直吃到了第二年的三月底,二月间还偷偷煮过一次麻花。
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在生产队也不是说谁想做饲养员就都可以的,一般都是和队长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才可以,而一队的饲养员就是队长狗拽的连襟,也就是爱现的男人二喜。
其实要说二喜是狗拽的连襟,还不如说他是狗拽的亲兄弟,因为两家不但在一个队上住着,而且还是远门自家,论族谱还没有过五服,所以平日里二喜见了狗拽那是不叫哥不说话,很是亲密,你说,饲养员这样的肥差除过二喜可还有谁能抢到了手?不过说实话,二喜对狗拽哥长哥短地叫得那么亲热,多少还是看在了狗拽那队长在职务上,有时候逢年过节的时候,二喜自然也就忘不了自己的连襟和亲哥哥,大都会送点东西表示亲近和友好。
因为有着队长这样的硬关系,加上在队里干着这样悠闲自在的好活,而且动不动就有人赶来了自家的猪来求他,所以二喜在一队也算是个不可一世的大人物,除了自己的连襟,他是谁也不尿,谁也不怂,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这样以来,村里人见了他那就是既怕又恨还不敢得罪了。
麦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家里的母猪赶到了饲养室,可是在里面没看到二喜,又怕母猪跑了,就先打开了一个空猪圈,把猪赶了进去,然后再关了圈门,来到了二喜的住处。
这个时候二喜正坐在收音机前听戏,猛不防看见麦红进来了,就关了自己的收音机,站了起来,嬉皮笑脸地说:“这不是富贵那一枝花样的娘子吗?啥风把你给刮来了?”说着,在麦红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麦红知道,这个时候是自己求他的时候,所以也不着恼,实实肯肯地在二喜的手上抓了一把,笑骂:“你个王八羔子,老娘找你还有啥事?”
二喜明白了麦红的来意,可是要和麦红打趣,就装了糊涂,问:“富贵会干的事我都能干了,可是你会叫我干了?”
麦红笑道:“干,怎么不叫你干?我家的猪粪还没有拉,你现在就去吧,这事我就当家的。”
二喜听了麦红的话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嬉笑着说:“啥好事都叫富贵干了,轮到出力流汗了才想起我啊?我不干,要干我就干富贵和你晚上干的那美事。”
麦红心思不在打情骂俏上,就甩开了二喜的手,似嗔似怒地说:“你想的美,就算我愿意,你不听别人常说吗?‘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你也不看看你那风一刮就飘到爪哇国去了的怂样子。” 因为害怕打击了二喜的自尊心,所以麦红说完了“哈哈”一笑,算是承认自己所说的话本是幽默而无恶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