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在麦红因为丑娃裤子的事耿耿于怀的时候,翠花和谷子两个人也是在家里长吁短叹,原因也是孩子的事。下午的时候,麦红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宝贝姑娘芊芊两只眼睛通红,就忙着把孩子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急问原因。芊芊本来已经哭住了,不防叫妈妈这么一搂一抱,那委屈就如同泄闸的洪水,又是哭个不停。
不用问,孩子是受了委屈了,人常说,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这会子翠花看着姑娘那悲伤的样子,仿佛是自己的心叫扎了一下一样,她也顾不上做饭了,变着法子哄着孩子。等着谷子回来的时候,才慢慢地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下午的时候,在学校里面,芊芊和丑娃在教室后面玩,不防丑娃踩了芊芊的脚,芊芊因为疼了就推了丑娃一把,把丑娃的裤子给剐破了,这前面和丑娃说的都一样,谁知道丑娃没有给富贵说全面,芊芊的委屈还在后面。接下来丑娃看看自己的新衣服剐破了,害怕妈妈打他,再看看芊芊是个柔弱的姑娘,就来了脾气,扭过身来,把芊芊按到在地上,双手拉住了芊芊的辫子,摇来摆去,对着其他看热闹的同学说自己是在开拖拉机。后来上课以后,芊芊把这事报告给了老师,老师大怒,把丑娃叫到了教室前面,罚站了一节课,后来又叫丑娃给芊芊赔礼道歉才算完。
听完了姑娘的话,谷子不依了,当下就要找富贵,叫翠花给拦住了:“你看你,孩子的事情,大人怎么好插手?再说了,老师不是已经批评了丑娃么?你还这样不依不饶,就不怕别人说我们闲话?”
谷子看自己的姑娘受了欺负,也是在气头上,现在听了翠花的劝解,心里也走了一半的火气,发了几句牢骚也就放下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该到孩子上学的时候了,翠花看着芊芊不同往日,一会喊叫自己肚子疼,一会喊叫头疼,把翠花和谷子惊了一身的冷汗,不知道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谷子的爹在院子里也听见了,赶忙也过来,看了会孩子,再看了看谷子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在谷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狗日的东西,还不快点把孩子抱到卫生所去叫医生看看,在这里立柱子啊?”
听了爹的话,谷子立马清醒过来,可是谁知道芊芊扑到翠花的怀里怎么也不撒手,没办法,谷子就推出了家里的自行车,载上抱着孩子的翠花,心急火燎地来到了村里的卫生所。
旮旯村卫生所就一个医生,姓牛,小名叫老闷,内外妇儿全看。说起来这老闷,别看名字土气,可是那血统是很高贵的,据说,他爹叫牛志清,年轻的时候外伤和枪伤看的极好,在河东一带很有名气,后来传到了军阀阎锡山的耳朵里,这一下好事来了,阎锡山先是把自己的一个小老婆送给了牛志清,后来再在他的老家给他买了30亩的水地,要和他交朋友。牛志清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把家里那上好的水地交给了大老婆管理,自己带上小老婆,跟随了阎锡山,做了他的“御医”,战场上救过很多人,后来在太原生下了老闷。牛志清因为中自己的小老婆,所以把老闷也当作了那掌上明珠,一边上生活上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一边把自己的看外伤的秘方传给了他,并对他说:“老闷啊,这个方子你就记在你的肚子里,化在你的肚子里,谁也不许说,要知道,这就是你以后吃饭的本钱,就是以后爹我去了,也就算是给我牛家立个规矩,这个方子传男不传女,都记住了?”
那个方子到底多厉害,旮旯村以及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都知道!不管是谁身上出疮化脓,或者身上长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疙瘩痘痘,只要找到老闷,那就会药到病除,但是也有药到病不除的时候,那就是碰到了不识相的人来看病。那时候卫生所已经由村里开办了,老闷的工资由大队给付,也不和效益挂钩,所以渐渐地大家去看病的时候都给他带几个鸡蛋,或者拿上一包白糖,这样的话,那病就会药到病除,可是有的人不知道老闷的这个毛病,去的时候空着手,那老闷也不说啥,给你的伤口上抹点红药水,再去了还这样,也不见他的怠慢,病情也不见加重,可是也不见个好,要是“意思”到了,那老闷就会给病人换上紫药水,完了对病人说:“行了,回去就不要再来了。”病人半信半疑,可是回去后看看那伤口,果然就结痂,好了。后来知情的就总结出来了,老闷看病,啥时候给你用了紫药水,你的病就是啥时候好。
谷子把老婆和孩子送到卫生所的时候,老闷正坐在办公室里看唐诗,其实他对唐诗并没有兴趣,也看得不甚明白,只是他小的时候听私塾老师说过,“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凑”,所以无缘无故地就爱把唐诗拿在手里,虽然后来也没写出什么像样的诗作来,但是看着来自己这里看病的人对自己拿着书都表现出了虔诚和恭谨,慢慢地,他就对那唐诗有了格外的好感,有事没事都捧在手里,大多数时候是字还没有识完,那一页已经叫他把玩得面目全非了。
翠花抱了孩子进来,坐在了老闷的对面,心急火燎地说:“闷医生,你看看孩子这是咋了,一会头疼,一会肚子疼,也不知道中了啥邪!”
要说这也怨着翠花,她老听别人说老闷老闷的叫,不知道那是他的小名,以为他就姓闷,所以开口称呼他“闷医生”。可是她不知道,这个“闷”字在河东方言里就是笨或者不聪明的意思,一般家长为了孩子好管教,给孩子取名的时候都愿意取这类上不了台面的名字,以便孩子健康成长,多少有着迷信的意思。
老闷先开始愕然,然后就明白了原因,也不急躁,也不生气,笑呵呵地看着翠花:“我这个医生闷,你找个伶医生看看吧!“
听完了翠花的话,谷子已经开始吃惊了,再听了老闷医生的话,他就知道自己老婆捅了个的窟窿,就从翠花的手里接过了孩子,说:“你倒知道个啥?还不去看看供销社开门没?”
翠花因为孩子的病情弄不明白,没想到自己秃噜就把牛医生叫成了闷医生,更想不到老闷的癖好,一时间也就不知道怎么打破这尴尬局面,也想不起来谷子叫他去供销社干啥,只是瞪大了的眼睛问:“买啥东西比孩子的病还重要?”
这个时候芊芊看见了医生,不知道是怕了,还是感觉有了依靠,乖乖地坐在了老闷面前,也不叫喊了,也不撒娇了,窃窃地看着老闷的脸色。谷子看看孩子坐好了,就把翠花拉了出来:“你还不知道老闷啊,没点好处,他会给孩子好好的看病?”
听了谷子的话,翠花才释然,风风火火地去了。谷子再回到门诊,对着老闷低头哈腰说:“牛医生你给孩子看看,不知道怎么了,从早上起来,也不知道她是头疼还是脚疼,哭闹着不肯去学校。”
牛医生老闷看了看孩子,面色好像很是滋润,没有什么紧要,想要问问芊芊,可是芊芊却沉默着,任凭老闷问啥都是摇头。老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是啥病,就拿着那个听诊器,对着芊芊的胸部反复听了一会,再问谷子:“孩子晚上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谷子想了想,说:“孩子昨天和同学闹矛盾,晚上啥也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