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无法跟戴维解释曾几何时中国的情哥情妹手拉手肩靠肩在如水的夜色里看流星是何等的浪漫……可那样的浪漫早已被现实所颠覆。人们已经从过去在一起看流星的浪漫,变成追求烛光晚餐,鲜花美酒,乃至名车豪宅……然而,发明这些浪漫的西方人又开始返璞归真,把去体验贫穷去做义工当成一种浪漫了……每个人的浪漫,除了信仰,更多的是现实对人的造化。
比如此刻的我,听浪漫一词都觉得奢侈。因为我正在为我的生存烦忧着。我正在为我的工作四处奔波,不知同龄的男孩女孩们,现在他们是否还有没有跟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看流星的浪漫?
分手的时候,戴维斤斤计较跟我算账:“刚才我帮你付账了,我已经预支给你工资了,可你还没教我几句中国话,你要跟我去我的房间继续教我汉语,或者,我跟你回去?”
戴维表现出一种依依不舍的神情。一眼就看出那种眼神不会仅仅要求我教他汉语。
“下次我们一起喝咖啡我继续教你。今晚我还有事。”说罢,我一溜烟跑掉了。
其实,独在异乡的我寂寞得都要发霉了,这时候根本就无所谓到谁的房间闲聊,甚至无所谓跟谁上床,因为我没有爱情,不用给谁守身。如果感觉好,还可以发展一段新的爱情。不愿到戴维的房间是因为想起那次被戴维的忽悠。现在跟他保持距离就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措施。我只想教他中文,然后按一小时100块钱跟他收取费用。我清醒地想起那天那个朱经理告诫我的话:要把感情和工作分开来。不是怕戴维对我有感情,我是怕我自己。因为我发现孤独寂寞的自己很是脆弱,这时候是最容易犯贱最容易动情的。
二、
一大早,我提前半小时到服装店开门,我想,今天要是萍姐责难我,我马上辞职。反正这份工作也不是我想要的,我迟早要离开她。
我准备着迎接萍姐的那张冷脸。出乎意料,半小时后,当萍姐踏进店门的时候,却满脸的春风,似乎昨天的不愉快没发生过似的。还破天荒地给我带来了我平时很喜欢吃的两个蛋挞。
反倒我自己忍不住了 :“萍姐,你的英语怎么说得那么好?你是英语老师?”
萍姐有点得意地:“你老姐俺当年也是高材生,学英语专业的……”
“那你干嘛开这个小店?干吗不做与你专业有关的工作呢?”我打断萍姐。我对这女人好奇起来。
“开这小店有什么不好呀?不用给人家打工,自己做自己的老板,自由自在,我觉得很好啊!”
“那倒是。挺自由的,不过,我发觉你不是个好的生意人,就像昨天,人家顾客都自己找上门了,你居然是那个态度。再说了,他还是我认识的朋友。”
刚刚还满脸笑容的萍姐突然变了颜色,没好气地:“我是担心你被那老外骗了。现在的女孩子,一看到老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我看不仅仅是担心我被骗吧?你看起来好像跟人家老外有仇似的,再说了,我是那种容易被骗的人吗?”我一直对萍姐说话都是很不客气的,潜意识里我并不把她当自己的老板。今天更是这种心态。
“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我是为你好。不要一看到老外就像苍蝇一样去黏人家……你这么好的条件,在国内找什么人不好?跟这种人套什么近乎?”
萍姐的话让我惊愕。
(接上文)
我没好气地反驳她:“你的观念也太落后了吧?你的意识形态怎么还停留在把国际友人看成是外国修正主义的年代呢?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这个地球已经是一个小村子,大家已经亲如一家了,人类已经在齐心协力准备到别的星球安营扎寨了,你还分什么老外老内的,你真是太古老了。亏你英语说得这么好!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那么恨老外,当初你怎么学英语专业了呢?”
“别扯了,反正我警告你别盲目崇拜那些老外……”
店里突然进来几个客人,我和萍姐的谈话也被中断。
我一边陪顾客试衣服,一边心里对萍姐愤愤不平,她凭什么那么反感我跟老外来往呢?没错,是有不少女孩子盲目崇拜老外,不顾一切要嫁出去。但我知道也不是人人如此的,很多人也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的,我的表姐,还有茜茜,她们都是因为爱情而跟老外走到一起。我一直觉得爱情没国界,只要是两人相爱,就算是地球人嫁给外星人,我都觉得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什么老外不老外的!萍姐的思想也太让人莫名其妙了。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出了状况!
我把几件衣服推销了出去,店里也暂时安静下来。顾客走了,看我能说服进来的几个顾客都买了衣服,萍姐苍白的脸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是萍姐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因为,戴维出现在店门口。
我倒是没想到戴维很快就来找我。我有些诧异地问戴维:“你不做你的事情吗?怎么一大早就来找我呢?”
戴维笑咪咪地看着我:“你要教我汉语。我已经付钱了。”
“我肯定会教你,但现在我要上班啊。”
“没关系啊,我陪你上班,等你没有顾客的时候,你再教我。”戴维总是那么笑容可掬,文质彬彬。
“不行!上班时间我不允许我的员工做别的事情。”萍姐用英语冷冷地对戴维说道。
戴维立即尴尬地对萍姐道歉:“对不起!那我等她下了班吧。”
我转身看着萍姐:“你干吗这态度呢?他又不耽误我的工作。你的态度就不能好点吗?”
萍姐阴沉着脸,非常干脆地:“不行!你告诉他,以后不许他来找你!”
我想骂她神经病。但我忍住了。
我冷冷地:“你要这么不通融,我今天只好请假了。”我突然非常反感这个苛刻而变态的女人。
我边说边招呼戴维走出来。
背后的萍姐朝我喊:“你要敢走,你就别拿这个月的奖金!”
“随便吧。”
在跟戴维走出店门的当口,我已下决心立刻换一份新的工作。
我们依然去上岛咖啡。我们一边沐浴着舒缓的轻音乐一边喝咖啡聊天。不过这次我从头至尾都非常认真教戴维中文。我们在咖啡馆足足泡了三个多小时。
买单的时候,戴维付了220块钱。我对戴维说,我教了你三个多小时的汉语,当三个小时算,总共三百块人民币。你帮我付了110块咖啡钱,还欠我190块钱。
戴维殷勤地点头:“下次我们一起吃饭,我付费。”
戴维的出现,让我决心尽快离开萍姐。早些时候在我重新找工作的时候就有几家小广告公司想请我,但我嫌那些公司太小不够规范不愿去,加上看萍姐病后对我不错,看她身体不好,想过段时间再说,而且工作之余自己也在网上接了一些设计的活。所以不急着换工作, 但现在萍姐对戴维的态度,让我不愿再看她那张脸,不想在她身边多呆一分钟!
我终于决定去一家小广告公司上班,尽管月工资只有两千块,比在萍姐那上班少了一千多。
跟萍姐辞别的时候,萍姐眼睛湿湿的。非常意外的是,她最后跟我说的话并不是挽留我,而是警告我:“你最好不要跟那个老外走得太近了。千万别走火入魔……”
我没听她说完就逃了出来。我本来是想多跟她呆一两个小时,帮她多卖几件衣服的,因为我发觉我总是很有顾客缘,我总是很容易把衣服卖出去。可是萍姐竟然不在乎我的销售才能,居然在乎我跟哪个男人好。我跟哪个男人来往关她什么鸟事啊?我父母还管不着我呢!轮到她管我吗?
我觉得这个女人的病已经从胃扩散到她的心又蔓延到她的脑神经……她神经病!
三、
冬天已经过去,街边的树枝开始冒出新芽。
我的生活也变得春意盎然。
自从再次相遇,戴维几乎每天都要跟我见面。他的汉语水平也在突飞猛进。他总是说我给了他很多很多的知识。
戴维在北京白天忙他自己的业务,因为我已经开始到新的公司上班,白天无法跟他约会了。于是,我们只能下班后见面。
我们不再去上岛咖啡,而是换了家离我住处可以步行不远的小咖啡店做为约会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