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对郑晓军这个夜总会的特殊客人充满了好奇，不仅是因为他的那种理想主义的经商故事，还因为一直不清楚他在塞班办夜总会失败之后靠什么维生。通常情况下，既然在塞班办夜总会失败，又没有其他的生意，自然应该回北京发展，或者在这里经营其他生意，假如他有足够的资金。即便是生意失败欠下了巨款不敢回北京，也该在塞班打工努力挣钱才是，可从他花天酒地的生活现状来看，丝毫也看不出他有需要打工挣钱的样子。

郑晓军的年龄与张建国不相上下，身高比张建国矮了十公分左右，小平头发型，双眼炯炯有神，剑眉，给人以不怒自威的感觉，五官端正，四肢匀称，从外形上看，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北京人的豪爽，却更多些江南人的斯文。

郑晓军见张建国终于闲下来陪他聊天了，便给张建军斟了杯酒，然后举杯说：

“祝贺你这么快就成为了嘎啦班的风云人物！”

“郑老板你这话说反了，我只是个小领班，你才是我们嘎啦班的风云人物啊！人们只要说起你办的纯洁卡拉OK，论胆识和气派，至今还是无人能比。”

“我那根本不值一提，最多也就是败家子的乱砸钱而已。你才是这嘎啦班当之无愧的实力派风云人物啊。”

张建国见郑晓军不像是说笑话，也就不免认真问道：

“此话怎讲？”

“我今晚观察你一个晚上了，发觉你天生是做这一行的料。”

“哪里，哪里，让郑老板见笑了，我只不过是个跑堂的小脚色，你们才属于大老板啊。”张建国嘴上敷衍着，心里微微一惊：难道他今晚是专门为我而来？

“话不能这么说，老板与伙计不是绝对的，今天的老板假如经营不善，也许明天就沦为伙计，今天的伙计做得好，未必不能成为明天的老板。更何况，许多老板的才华未必比伙计高，他们之所以能当老板，不过是多几个钱而已。”

张建国听他这样说，觉得他与一般的有钱人很不一样，能从投资失败中汲取教训，实在是不多见，无形中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点头赞同道：

“高见，高见！”

“不瞒你说，在办我的那个卡拉OK之前，我把嘎啦班的夜总会基本上都走遍了，也做了一些比较深入的调查，可以说，在嘎啦班的夜总会哪些赚钱、哪些不赚钱，赚钱或不赚钱的原因是什么等，我都基本上有了一本帐。你这家蓝月亮夜总会，在你来之前，完全是默默无闻，生意也非常一般。自从你来了之后，很快就名声鹊起。”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主要还是靠冯老板和李总经营有方，我的作用微不足道。”

“我不这样看，假如真是那样，为什么你来之前，这里没有起色呢？当然啦，你的话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他们能把你请来，把你的那些女孩子搞来，本身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点子。”

张建国知道自己对做夜总会并不在行，不过还是很乐意郑晓军把这些成绩都算在他的头上，也就不十分拒绝，只是客气地谦让了几句，没有想到郑晓军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吃惊：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价值吧，自从那50名大陆妹被你们冯老板批发给其他几个夜总会后，你的大名在嘎啦班所有的夜总会都传遍啦，你现在是所有这些大陆妹的老大啊。我还听说很多夜总会老板想跳过冯老板，直接和你做生意呢。”

“和我做生意？”

“是啊。”

“做什么生意？”

“呵呵，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糊涂？我懂，我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天我再和你详谈。”

张建国是聪敏人，听他这样说，忽然心里一动：难道他是说做人蛇生意？这可是违法的买卖，碰不得。正想听他的下文，郑晓军说到这里却收住了。他想，看样子郑晓军还想另外找机会再谈，那就先忍耐一下吧。他正这样想着，郑晓军又说出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我今晚看了你一个晚上，发现你的英语和日语都不错，真让我羡慕。不瞒你说，我比你出国早，但就是没有兴趣学外语，直到今天我在国外还是只说中国话。”

“我的外语水平一般，只是我出国前就一直喜欢外语，来这里之前，还去日本研修过。”

“难怪，我见你和那些日本人说起话来，哪怕听不到你具体说什么，看你和日本人对话的神情，都跟真正的日本人没有什么分别。我也用过许多翻译，见过许多会外语的人，他们的外语也许真得很像外语，但是他们与老外说起外语来还是一看就是中国人，你懂我说的意思吗？”

2010-5-6

8，5，神秘大陆投资者——驻美办主任：《梦断塞班岛》

“我懂，我懂，就是有些中国人学外语只学了语法和文字，但是没有弄懂外语后面的文化，没有弄懂使用这些外语的外国人的思想、思维方式、风俗习惯等，往往说的是中国式英语。”

“对，对，就是你总结的意思，果然说得比我透彻。”

两个人随便又闲聊了一会，郑晓军见四周无人，便小声问：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合伙做生意？”

张建国被郑晓军问到愿意不愿意和他一起合伙做生意，以为郑晓军要再战江湖，在塞班岛重开夜总会，需要通过张建国从国内进口女服务员，自然满口答应说，当然愿意，你需要多少人？什么时候需要？我一个电话打回国内公司，立刻就可以安排。

郑晓军摇摇头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更不是想和你们国内公司做生意，而是想和你个人合伙做生意。”

“和我合伙？可是，我在这里等于是光棍一条，怎么和你合伙？”

“我们合伙，我出资金，你出智慧，我们两个人的合伙可以得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人的知识和智慧可以投资入股的概念对于今天的中国人来说已经一点也不稀奇，但是对于1993年的张建国来说，还是第一次听说，感到很新奇。可是一想到要脱离国营公司去和郑晓军单干，还是觉得不太靠谱，风险太大。假如郑晓军已经有一个实体公司在那里，请他去做管理，倒还可以考虑，最起码可以明确知道，去那里干一年有多少具体的收入。可现在郑晓军什么也没有，却让他去合伙，不放心。

“合伙”说起来好听，是当老板，不是当伙计，可是也有一个最大的不好，就是没有固定的工资可以领，有很大的风险。假如合伙赚了钱，固然皆大欢喜，可一旦亏本，不但一分钱收入没有，还要往里贴时间，贴费用，贴精力等，即便不需要支出投资的钱，每天自己的生活成本总要自己负担吧？

郑晓军正是在试图说服张建国和他合伙做生意的时候，无意中透露了冯老板正在酝酿投资兴建亚洲第三大赌场的商业信息，郑晓军说：假如这个项目运作成功，将会给我们带来滚滚财源。

张建国问，这样机密的商业信息，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搞建筑的。郑晓军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搞建筑呢？我个人确实不搞，可是我的家族难道不能从事房地产吗？不过，能接触这个商业信息的人未必一定要是搞建筑的，还有比搞建筑更加密切的关系的人。张建国心想，如此看来这个郑晓军来头不小啊，难道他居然会是这个项目的投资者之一？

张建国知道，这个问题比较敏感，也不方便问，便放过不提。可是想到组织上交代给他的三大任务，他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不知道这个赌场的建筑规模有多大？需要投资几个亿的人民币吧？

“几个亿人民币？那怎么够，预算是20亿美元。除了建赌场之外，还要建其他附属工程，比如码头、机场、道路等。”

“投资老板是哪国人？”

“我又不懂外语，假如投资者是外国人，我怎么可能比你还先知道呢？”

“你是说投资人是中国人？”张建国这句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郑晓军也仿佛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