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又是由高大的围墙圈起来,或许可以增加窃贼潜入、往外搬运“战利品”的难度,却也封锁了一切,院子大门似乎可以将一切吞噬。院子里住着的人、长长的葡萄架、苹果树都在它的保护之下,唯有旱柳、杨树能稍稍探出头。
在院子里闲逛着,突然想起应该给陈珂打电话。
“沛然,到了吧?还习惯么?”
“还好,就是菜辣人悍,像你这么娇嫩,不适合来这个地方。”
那边电话沉默了一会,然后道:“如果不习惯就回来,留在苏州挺好的,我也可以常见到你。……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
我静静地听着她说,昨天从上海送机回来后,今天她又去了趟寒山寺,专门给我上香祈福,接着又回到学校,在荷花池旁坐了许久。
我沉默了会,也不管苏州本地的电话卡漫游到库尔勒浪费电话费,问她:“明年毕业后,留苏州还是去上海?”
她没回答,只是叫我保重身体,常发短信。
习惯了夏季睡前洗澡,两天没洗,感觉身上脏脏的。区志明说,要洗澡得到公共澡堂,但现在早已天黑,没有必要出去,忍忍就好。我想用凉水冲冲,他说水冷、又干燥,对皮肤不好。一夜无眠,陌生地方的第一夜,我总是无法安睡,想了许多,却抓不住任何要点。
第二天早早地爬起来,才七点,另一床的区志明依旧睡得很死。一摸嘴唇,已经开裂,昨天感觉嘴唇很干,习惯性地用舌头舔,意图滋润,结果裂得更快,心想得买唇膏了,这么多年从未用过这东西,感觉很怪。
没吃早餐,坐公车到了学校,上了教研组办公楼,找到了在一楼的办公室,里面没人,我来早了,兴许领导说的坐班制只是用来唬人的,以后没必要去理会。
“您好,冯老师!江校长让我向您请教关于试讲的事情。”
我面前的冯杰堂老师是语文教研组组长,甘肃人,高高大大,过两年就要退休了,听江大力说,他是一高对外的招牌之一,让我有事多问问他。
“小伙子,挺精神,从哪来?”
“苏州。”
“好地方,去年我到上海参加培训,也去了一趟苏州。”接下来冯杰堂不停地说苏州名胜,站他面前又不好驳他面子,我现在需要的是关于试讲内容指导。不过他属于老年人,我在心里原谅了他。
总算等到他稍缓下来,忙问:“冯老师,您给我安排哪篇课文试讲?”
“哎哟,高一好几年没带了,我也不大清楚课文,你等会。”
我无语。他到高一语文办公室找到了一册高一上学期课本,随便翻开目录,让我讲《荷塘月色》。我有点怵,这篇课文难度较大,02年实习时,指导老师就分析过这篇课文,认为容易分析清楚作者情感发展的脉络,但细微点却很难讲解清楚,很考究教师的驾驭能力,很多富有经验的老教师也不敢轻言能讲好这篇课文。
买了唇膏即刻用上。在街边小菜馆随便点了两个菜,都是老板推荐的两道不贵又好吃的拿手菜。菜辣很正常,但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两道菜加起来只需十来元,米饭却需要一碗一元钱,在内地饭馆,米饭往往不需要另外掏钱;这两道菜的量特足,我没办法吃完。
拿着一张刚买的市区旅游地图,顺道往前走,不觉走到了人民东路,刚好看到一个超市,想着日用品还差许多,进去看看也好。随后见到的人,令我深感不虚此行。
在入口处和我同时进去的人有很多,但唯独一个身穿一高白色校服的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将乌黑亮丽的披肩长发扎成了马尾辫,秀美脸上荡漾着青春气息,嘴角的微笑足以引起我心跳加快。丰满的身躯怎么看都不像高中学生,如穿T恤衫,她的胸型将更为夸张,脸上未脱的稚气与身材的反差如此之大,给了我永难忘怀的记忆。
也许是我盯着她看了太长时间,她终于直视着我,我猜她的眼神是问,嗨,你是谁?和我很熟嘛?当然,也许她也在问,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盯着别人看?但她眼中更多的是疑惑,我和她对视一笑。
她摇摇头,推着购物车往食品区走去,我急忙跟上。我的意图太明显,她又转头猛瞧我,我总不能告诉这位女孩,我对你动心了,你的清纯魅力击倒了我,所以我才跟着你。
令我遗憾的是,她很快就离开了,我想或许还有再见她的日子,但也许希望飘渺,毕竟她接下来或者上高三,或者上高二,绝不可能是高一学生,我没机会给她授课。我也不能冲上去问她名字,我也不敢。
细想之下,我现在已经是教师,是成年人,做出这样的举动确属过分。
整个下午、晚上我抛开杂念,趴在寝室写字台上,绞尽脑汁,写好一篇完整教案。在我眼里,这份教案也许是合格的,在老教师眼里,或许还有很多缺陷,但在一高主管教学的领导眼里,教案很可能不合格,因为每所学校除了遵循教案书写的基本要求,还制定了许多“土”规定,对教案书写要求做了细化。
这一天,同事们都很安静,他们都在准备着明天开始的试讲。唯有学美术的詹老师很轻松,因为美术欣赏的课程很可能无法开设,学校目前没有专职美术老师,他不需要试讲即可直接上岗,所以现在他很闲。
他寝室离我寝室很近,邀我到院子里聊天。他说,这次学校一次性招聘了超过二十名新教师,但学校三个年级加起来只有26个教学班级,高三10个班的教师早已安排好,轮不到新教师。剩下高一高二只有16个班,原来学校教师勉强够,部分老师带的班级稍多些,但也能支撑住。这次招了这么多新老师,能上岗带班的也许只有十来个,剩下的很可能就安排到实验室、政教处、教务处做教学辅助工作。
他这样一说,我立即感到了压力,因为我不知道新招语文老师是否已超过需求。
他接着说,他来学校报道早,被“抓壮丁”去带没人愿意干的活——带高一新生军训,所以对学校很多情况知道得比较多。招这么多老师,可能是培养起来为后面扩招储备人才;如有新老师上课不受学生欢迎,将被替代,暂时下岗,继续学习、听课,直到有空缺为止。
我很同意他的猜测,据我的了解,最近数年,新疆形势安定,作为西部大开发的重点,国家对新疆给予了很多政策上的扶持,内地居民往新疆移居的上升势头很明显。人口上去了,教育资源不足,势必要增强师资力量,为学校扩招提早做准备。库尔勒作为南疆重镇,一直有大量四川人、河南人涌入,适龄入学少年增长快,一高教室却不够、教师缺编,不敢扩招,只能走人少的“精英”路线,因此学校发展受到了很大限制。
想明了其中关键,加上学校尽快办理好工资等福利的许诺,我已经对学校很有点信心了。
和詹老师聊了许久,接下来又和陈珂通话,打算在话费用完后再换本地卡。陈珂问,听说新疆有很多美女,你有没有打算带一个维族姑娘回家?她的口吻是玩笑的,我却知道自己实在有可能出现猎奇念头——结识异族女子。我自然回答,你是唯一,我很想你。
挂完电话,心却无法平静,我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好好地亲吻陈珂。
“小胡,别紧张,不过是讲课罢了,你肯定到学校实习过,怕什么?在讲台站上五十分钟,有什么难的?”冯杰堂老师看我特紧张,安慰我。
“冯老师,一节课不是四十五分钟吗?”我疑惑,我备课可是按照标准要求做的,眼下出现新情况,冯老师的宽慰没有让我更放松,反而刺激了我的神经。
“正常情况是这样的,现在是属于暑期补课,取消了早读,将多出的二十分钟平均分配到各节课。”
我嗯了一声,虽然是早上第二节课,天尚未大热,我的手心里依旧渗出汗水。
“放心吧,讲好讲坏,你都是我们语文组的新老师,这次试讲不过是走过场。放松些放松些,上去胡吹就是了。”冯老师身材高大,却不显威严,反而是一副慈祥的老好人样。
站到讲台上,我脑海有足足一分钟的空白。接下来串讲了作者的情感脉络后,着重分析朱自清先生对月下荷塘的描写。对荷花如“刚出浴的美人”,我当时为了活跃课堂气氛,打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我说,美人刚出浴,浴巾半遮半掩,富有羞涩美态,令人产生一窥究竟的念头。学生在台下哄笑,听讲的语文组老师们也大笑。
看气氛活跃起来,心慢慢安定,接下来半节课,我基本上达成了备课目标,将课文基础与重点基本分析清楚,自我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