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稍候，肖总马上就到。”女孩礼貌的向弈川嫣然一笑，微微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会议室。在欠身的瞬间，只扣到第三颗纽扣的领口里露出一道深深的，两座白花花的锦绣双峰在弈川眼前若隐若现。“80B，半罩杯。”弈川向女孩回以善意、专业的微笑，再次根据经验作出判断。前台女孩出去后，弈川找了个背靠门的位置坐下来，摸出手机调到会议模式，做好肉搏前的准备。“销售经理老是抱怨AOD的市场总监难缠，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肖紫桐——什么骚名字，肯定是后改的，我倒要会会。”弈川回想起销售经理无辜清澈的眼神，心中忿忿然。

“对不起，久等了。”

“没关系。”弈川确定刚才掉在西装袖口的烟灰已经不用自己吹了，对于门口传来的道歉非常满意。他站起来，微笑着转过身。那无数次对着镜子训练出来的职业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也许张弈川走出电梯后的所有判断都是正确的，包括前台女孩的初婚未育、胸围尺寸、甚至内衣款式，但是他对肖总的预测绝对性的错误了。

“肖羽珊！？”一切商务规范烟消云散，弈川几乎把唾沫喷到了肖总的脸上。

“弈川……你怎么……”年轻的市场总监一时间也有些语无伦次。

预料中的血肉厮杀、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两家公司中层领导间的商务谈判在友好暧昧的气氛中和谐的进行着。

“可以吗？”弈川看见会议桌上的烟灰缸后，摸出一包白云，然后绅士的征求肖总的意见。

“还跟我装大尾巴狼。”市场总监满面桃红，嗔道。

“怎么把名字改了？”弈川低头点烟，声音有点含糊。

“博弈天下，海纳百川，彭羽展翅，笑瞰阑珊。”肖紫桐敛起笑容，目光哀怨，“你告诉我的人生理想三个月就灰飞烟灭了。何况一个名字，符号而已，不喜欢就改了呗。”

弈川夹着烟的手颤抖了一下，胸口像穿着防弹背心挨了一枪，干咳了两声。

紫桐垂下眼皮，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指甲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的，发出淡淡的光泽，很好看。“还记得吗？你说女孩子不要抽烟，我问你为什么你能抽，你说你把我的名字写在香烟上，深深地吸进肺里，好让我停留在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

看着面前的女人，长长的睫毛上依稀带着湿润的光泽，弈川无话可说。那口烟的确曾经停留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但是一个男人的肺活量能有多大？他知道，自己在三个月后吐出了那口烟，眼睁睁看着她袅袅飘散，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留下的只有尼古丁带来阵阵晕眩的。

“结婚了？”紫桐指着弈川夹烟的左手问。

“嗯。”弈川把烟放在嘴唇上夹住，把左手举到眼前，白金指鼓很宽大，微微发紧，挤得两边的肉有点发白，很难看。

“唉——说正事吧。”紫桐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打开皮革记事本。

张弈川坐在车中，手握方向盘，也许是握得太紧了，戒指把手硌得生疼。合作意向已经搞定，全年投放量45万，这对一家还在为风险投资奋斗的网站来说应该算一笔不小的收入，但是弈川丝毫找不到快乐的理由，对于他来说，这单生意没有任何成就感。

谁在睡谁 (7)

“我赚钱啦，我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弈川等

车过了路口，反光镜中的交警慢慢变小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

“喂——喂！”

“你的衣服我取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来取？”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含糊不清，还有些发颤。

“楚楚呀？你在哪儿呢？”弈川带了脚刹车，减慢车速。

“我在家里……你能来吗……我……我想见你……”电话那边楚楚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楚楚，你怎么了？你别急，我马上过去。”弈川挂了电话，把车子靠在路边，打开双闪，拨了晓萌的电话：“晓萌，我呀。今天晚上我晚点回家，没准儿回不去了，你自己吃饭吧，睡觉别等我了。”

“你在哪儿呢？”晓萌语气平稳，猜不出表情。

“操，别提了，我都出来二里地了，老总又打电话抓我回去，说有重要客户。估计晚上得陪他们一起吃饭，然后再应酬一下重要客户，不定几点完事儿呢！”

“哦，那你忙吧。”不等弈川答腔，晓萌冷冰冰的收了线。

夜里开车二十分钟的路，在傍晚六点完全是另一个概念。弈川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手按到楚楚家的门铃上。

门开了，楚楚穿着一身带有小熊图案的睡衣出现在门口，梨花带雨。弈川看到心中一酸，“那个在18个月前离开我们的女孩，长大后也会穿着小熊睡衣满面泪水的出现在我面前吗？不，不会了。”他伸手揽住楚楚的肩膀，紧紧把她搂在怀中，呼吸出奇的平静，没有一丝欲望的味道。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弈川伸手抹去楚楚脸上的泪水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冷，想找个人抱抱。”

“只是想找个人抱抱嘛……”弈川对于楚楚的非唯一性有些失望，“现在还冷吗？”

“好多了。”楚楚把头深深埋进弈川的胸口，轻轻磨蹭着。

弈川低头看着楚楚大麦色的波浪长发，喉咙泛起一丝苦涩味道。他不知道那个在18个月前夭折的生命会不会有一天像楚楚一样扎在自己胸口撒娇，分享自己的体温。一时间，逃离的冲动迅速扩张，他扶着楚楚的双肩，把她的身体摆正在自己面前，“我得走了，把衣服给我吧。”

楚楚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弈川尽量友善的向她微笑，希望不要引发更多尴尬。

“再做一回好吗？就一回。”楚楚的声音小的出奇，弈川几乎没有听清。“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我知道你的游戏规则。”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至少我在和你睡觉之前就知道你手上戴着戒指。”

“是呀，我在害怕什么呢？”弈川皱起眉头暗暗思量，“是因为自己想起了未能出世的女儿，还是……”一瞬间，晓萌曾经大腹便便的样子出现在脑海里，怀孕七个月的她满面红光，笼罩在幸福的光晕中。他看着眼前的楚楚，心中像一把铁锤一下下敲打着曾经柔软的地方，那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看弈川没有反对，楚楚倔强的站起身，一把抓起弈川的手，把他拖向卧室。弈川梦游般地来到床边，在他看来，没有开灯的卧室就像一个漆黑的坟墓，即将把自己和晓萌埋葬的坟墓。在这个坟墓中，他们无论如何努力，也将无法再次触摸到对方。

弈川仰面躺在床上，看着楚楚骑在自己身上生疏的上下运动，眼神迷离，秀发翻飞，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她是在为自己服务吗？还是自己在满足她的需求？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太多的疑问无法解答，弈川觉得意识渐渐远离自己的大脑，下身的肌肉一阵痉挛。结束了。

弈川手握方向盘，身边的座位上扔着干洗好的衣服。他把油门轰到最大，向晓萌身边奔去。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伸手一摸，已经泪流满面。

谁在睡谁 (8)

弈川举着干洗好的西装冲进家门，迎接自己那双泪眼的是一片漆黑。他把西装换到左手，打开客厅的电灯。餐桌上空空如也，晓萌的笔记本电脑扔在沙发上，旁边还堆着羽绒服和围巾——晓萌早上出门的标准装备。来到卧室，依旧空无一人，弈川一屁股坐在床上，像中了海公公的化骨绵掌。摸出怀里的手机，他拨通了晓萌的电话，电话那边传来晓萌甜美的声音：“你好，我是苏晓萌，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请在嘀声后留言——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