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编兴趣很高，将眼镜片上的雾气擦了擦：“我来说个段子，从前，有个漂亮的女孩给一位编辑投稿，编辑看了看文章，就对那女孩说，此文上半部很丰满，中间平平，下部分很空洞，需压一压，先放这里吧，日后再说。”

老木的朋友哈哈地狂笑不止，黄鹂一脸绯红，赶紧喝下一口茶。老木则觉得这顿饭好倒胃口。

饭毕，黄鹂和刘编互相留下电话号码，黄鹂虔诚地将稿件递给刘编，刘编接过就塞进上衣口袋里了：“OK！”

回去的路上，老木就想，那刘编看也没看文章，怎么就OK呢？

第十九章：发表作品

此后的日子，老木一上班就翻文化局订的《南陵日报》，终于有一天，黄鹂的名字从《南陵日报》上像磁铁一样把老木的目光吸住了，老木热血奔涌，仿佛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发表的文章！

黄鹂发表的是《今夜，让我静静想你》：

“今夜，就这么静静地想你。因为想起了你，这个夜晚变得美丽而忧郁。我想你，想为你点亮一盏桔色的灯，静静守候着你疲惫的归来；想为你递上一杯温热的香茗，驱散你脸上的倦容；想用我温柔的呢喃，抚慰你驿动不安的心灵。

如果可以，我情愿是一只鸟儿，可以飞越万水千山，停在你窗前的树梢。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会用一万次回眸换取与你的一次相遇，再用我如莲的心，在某个遥远的角落静静想你……”

老木已是热泪盈眶了，仿佛文中被女主人公静静想着的就是自己，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楼上楼下把各科室的《南陵日报》一齐收来，抱起就往“满堂香”跑。

终于变成铅字了！黄鹂读着自己的作品，即使在光线黯淡的包房里，脸上依然闪烁着青春的光泽，她的胸脯强烈地起伏着，仿佛要把衣服炸开！

老木像完成了一件伟大任务的功臣一样，分享着黄鹂的喜悦，这时，他多么希望黄鹂抑制不住激动而突然拥抱他一下呀！

“木先生，真的谢谢你。我还要去做点就不陪你了。”黄鹂说道。

老木感到一股寒意从头顶直传到脚底，他怏怏地踱出“满堂香”，虽然感到不愉快，但一想到黄鹂那兴奋的样子，心头的气又消了，“唉，谁叫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呢”。

晚上，老木阅读《园艺学》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虽说廖秋声将生意讲得那么轻松，老木觉得自己还是得从头学点园林专业知识，便从书店里买了十几本书。

手机突然响了，自从廖秋声批评他后，现在很少关机了。是黄鹂打来的！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老木的手就有些抖了。

“木先生，我约了刘老师吃夜宵，在金满楼，请你来作陪好吗？”黄鹂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更加娇媚。

老木一听是作陪，心中就有些不悦，但他立即对自己说，千万不要与黄鹂计较什么，就答应了。

老木到达金满楼时，刘编显然不知道黄鹂还约了老木，怔了一下，接着就继续说他正在说的话题：“黄小姐，业内称发表的第一篇文章叫处丨女丨作，也就是说，是我帮你开的处哟。”

黄鹂脸红到了耳根，老木将满满一杯酒递到刘编面前：“喝！”

刘编就说要黄小姐作陪。

黄鹂端起了杯，老木一把抢过，喝下了两杯。

刘编的眼睛就瞪圆了，他怎么也无法把这个丑陋的男人和貌美如花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三人直喝到转钟两点，分手时，老木要送黄鹂，黄鹂谢绝了。刘编就说，我们顺路，上我的车吧。黄鹂就像只小花猫钻进了车。

望着消失在灯火阑珊处的车，老木呆立良久，丑陋的面部显得有些狰狞，他突然对着天上的冷月嗷地长啸了一声！

第二十章：蛇的气息

入秋以后，刘国才减少了很多应酬，尽量地躲在家里，按照老木的要求领悟各种草书字贴。在办公室的时候，别人来访，刘国才只是欠一欠身子；在自己的书房，只要老木按门铃，刘国才就抢着去开门。有时，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啦？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文化的力量。

老伴除了做家务，时间都泡在网上，与远隔万里的女儿和外孙亲亲热热拉家常，有时眼泪直流，那抽泣的声音让刘国才听了有些心烦，刘国才有时就走过来抢在视频镜头前：“女儿，外孙，乖，别受你妈你外婆的眼泪影响，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叭”就关了电脑。

老伴就不依，刘国才说，思念归思念，你不能在电脑里老流泪。

花了几十万送女儿到美国读书，结果不回来了，老伴想起就有些后悔。她抬抬右胳膊：“来，国才帮我揉揉，好疼。”

“这是鼠标病，你泡在网上太久了。”刘国才帮老伴揉着肩。

“现在的怪病真的多，玩电脑都有‘鼠标病’，我看了一则幽默故事，说这是老鼠对人类的报复。老鼠说人类太恶毒，发明了电脑倒没什么，却把一个握在手中玩来玩去的配件叫‘鼠标’，当然就让人类得这种怪病了。”老伴说起鼠标病，就联想起刘国才的龙书来了，“国才，你以后天天玩蛇，不会也得什么‘蛇’病吧？”

刘国才就不高兴了，狠狠地捏了老伴一把，进书房继续揣摩字帖去了。

那条玉斑锦自从进了刘国才家，已喂养得粗壮闪亮，只是可怜的它根本就没想到还要忍受臭墨汁。刘国才每到夜深人静估计再没有人来访时，他就手握玉斑锦在宣纸上狂草。看着一页页被浪费的宣纸，看着那一团团的墨痕，刘国才有时真的很气馁，他甚至多次萌生过放弃的念头。

但这不是刘国才的性格，当初就是因为老木和廖秋声奇异的设想打动了他的心，如果轻言放弃，岂不让两个年轻人看笑话？

这是周末，儿子在自己的电话要求下从衡桂市回来了，媳妇、孙儿也就一齐到了家里，老伴忙得合不拢嘴。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享受家宴的快乐了，刘国才不停地帮孙子夹好吃的。

儿子边与父亲对饮，边汇报在衡桂市的情况：“爸，我感觉今年在那边办事没以前顺手了。”

“是会有些变化的，再说房地产业本来就是吃政策饭的，上面一有风吹草动，房地产就得喘气。所以，你还得脚踩房地产，眼光瞄得更远一点，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刘国才管了多年的城建，儿子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儿子本想说是不是老爸的职位变了而波及到了他，但没说出来，一家人在一起不容易，于是就频频给老爸敬酒。

“爸，告诉你一个秘密，爷爷养了条蛇！”读小学的孙子突然说道。

看到儿子惊诧的表情，刘国才淡然一笑，“我正在研习‘龙书’，就是以蛇代替毛笔。”

儿子用惊喜的目光看着父亲，“您真前卫呀，老爸，是不是中国书坛要冒出个老新秀？”

“爷爷好酷！”孙子伸出大拇指。

刘国才就笑咪咪地摸了摸孙子的头。

媳妇却皱了眉：“爸，您那摸蛇的手少摸孙子的头。”

刘国才来了气：“老子在农村干活时，什么没摸过？”

儿子赶紧打圆场：“爸，酒喝得正好，我们到书房喝茶去。”

父子俩便来到书房里，刘国才让儿子瞧瞧那玉斑锦，儿子仔细瞧了瞧，说：“果然不同凡响。”

刘国才就把书法家老木的事说了。

“爸，您又不是没有给他辅导费，还帮他弄个公司做什么？”儿子有些不解。

“你不知道，那木老师要多丑有多丑，至今光棍一条，我的辅导老师连老婆都找不到，我也没面子吧，等他经济状况改善了，一切就会发生变化的，再说，我既然要弄文化，以后很多事得靠他亲自操作的。”

儿子便明白了。

儿子一家人走了，短暂的热闹消失了，一切又归于宁静，甚至有些冷清。刘国才在书房里独自与蛇对视，他要默默地与它交流，他相信，任何动物与人类都是可以达到默契的，孙子都说，吃人的老虎都可以驯服哩。

自从开始以蛇当笔后，老伴就不与他同床睡了，老伴说，他那条胳膊总让她在梦中惊醒，总以为是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