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晚上我带你去开心开心。”陈默如是说。这句类似于恩典的许诺几乎吓得我屁滚尿流。
我和陈默重逢的时候不太吉利。当天是陈默老大出殡的日子,整个夜总会却布置的花枝招展一片歌舞升平。陈默如愿以偿的坐在以前他的老大坐的真皮沙发上,尽量装作悲痛不已。
“说实话,大猛子(陈默的前老大)死了,我还是挺开心的。”陈默在目送着故人被扔进了火葬场的焚化炉之后,突然很欣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旁边的人都是绷紧了脸上的肌肉,伪装自己根本没有听见这句是非。
有多少人恨大猛子?这不好说。这个城市三分天下,跟着大猛子走“偏门”的后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陈默就是当年大猛子看好的一根苗,要说这几年才20冒头的陈默能够混的这么风生水起,还是多亏了有大猛子在西城这边一手遮天。此时此刻,大猛子才刚刚走,陈默的这一番话让人顿感心凉。
夜总会里还是照常营业,没有任何悲痛的征兆。对于这里的小姐也好,门神也好,他们只是送走了一个极其残忍的大猛子老大,然后迎来了陈默这个一脸漠然的新老大而已。其实作为一个来送殡充数的人,我已经想走了;无奈见面之后的陈默一定要我陪他坐一桌,一瓶一瓶的喝酒,让我脱身不得。
“晚上我带你去开心开心。”陈默如是说。这句类似于恩典的许诺几乎吓得我屁滚尿流。
快半夜的时候我和他上了顶楼,21层。我们两个人。
“老大以前常说这里的21层楼就是21世纪,所以执意把地址选在了这里。”陈默一边说一边点烟。风很大,火很不容易着。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开口就没有机会了。
“你吃不下的。”我对着陈默的背影念叨,语气严肃的一塌糊涂。倒不是我看不起他,而是我不想这么早就看着陈默完蛋。“这么多人,你以为真的全部服你?你想接替着大猛继续向前走?别傻了,你没有他那么狠,你吃不下这么多人!”
大猛子为什么那么多人服?很简单。你敢拔大猛子一根头发他就必须卸你一条腿;你拔大猛子2根头发你可以预定轮椅了;你拔大猛子4根头发你形象就成了露头乌龟;要是拔5根……和你的生*器也说再见吧。所以与其说是别人服大猛子,还不如说是怕大猛子。
陈默?单薄的身影,你行吗?
“呵?你还担心我?”陈默根本就没有回头就凭着语气将我挖苦的无地自容。他只是凭着护栏顶着呼呼的大风抽烟。确实,他的背影依旧单薄,感觉就像是一张纸。不同的是,5年前这张纸是白的,而今天,这张纸已经是凌人的黑色。
“我他妈也知道自己吃不下!”陈默终于开了金嘴,带着一丝无奈的语气转过了头:“你看看楼下,有多少人都想着向上爬?我告诉你,既然我上来了,而且到这个位置了,现在就是肚子破了肠子流了我也得吃下去!”陈默砸着护栏,声音越来越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吸丨毒丨了,现在是否清醒,会不会一高兴了把我从这里扔下去。21楼,估算一下将近100米的高度,自由落体大概需要4点几秒。于是我开始心里默默练习喊出“陈默杀了我”这句话并且保证字正腔圆需要多久。
陈默扔下了烟头,向我走过来的时候眼神已经和平时不一样了。看着这个情景我不由自主的像电影里一样准备在死前的一瞬间回顾一下我这一辈子无聊的画面。不过陈默却和我擦身而过,走到另一个方向,然后费尽力气从阴影里拉出了一个麻袋。
我吞了一口口水,这小子不会藏尸吧?
结果证明我还是思想过于黑暗了,陈默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当他打开了麻袋时里面露出的当然不是尸体。
是一个满脸血痕的活人,嘴巴被一根钉子横穿了过去,中间很可能连舌头也贯穿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他的手筋露在皮肤的外面也不会惨叫一声:这哥们压根就叫不出来;如果发出声音,声带的震动会带给面部肌肉一阵撕心裂肺吧。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陈默一边轻轻的摇晃醒了麻袋里的人一边问我。我摇摇头,猜测了一下:“为了一年前的事情报仇?”
陈默就笑了。“我为什么那么计较?我又不是大猛子,我没有必要这么狠。”听着这段话我就松了一口气,起码不需要和这小子在天台上拼命了。
陈默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麻袋里的神秘嘉宾;对方在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瞪着血眼,明显是被人连续殴打的眼睛已经肿胀不堪,但是依旧没有退缩。
俩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然后陈默又笑,自己再点上一根烟,咗了两口给对面的家伙递了过去送到了嘴里。
满身是血的家伙很渴望的勉强抽了几口,本来痛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意犹未尽的神色。
“谢谢你。”陈默说,欣慰的拍了拍这个哥们的肩膀。整个黑夜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色,歌舞升平之中带着一丝人性的温馨。
那家伙没有说不客气;我还以为他要说不客气;但是他说出了我这辈子没有想到的话。
在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之中,我和一个发小站在21楼的天台,然后我目睹着陈默把麻袋——连同麻袋里的人一并举起,一言不发的扔下了楼。
21层。100米。4点几秒。
“让我杀大猛的是陈……”一个越来越远的声音,结尾传来的是一声不完整的闷响。已经喊出的几个字都是字正腔圆,我不知道他心里默念练习过多少次才能把效果做的这么好,而且是顶着嘴被撕裂的不利条件。这更证明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古老说法……虽然最后他应该还是少说了一个字。
陈默捡起刚才这个哥们掉落的烟头,继续抽烟。一旁是刚刚成为一场谋杀的目击证人的我。“我说了不是来找你报仇的,我没有大猛子那么狠。”陈默安慰着吓呆了的我,似乎想表达自己的亲切。“我想让你回来帮我。”
楼下的尖叫已经响成了一片。而我也非常诚恳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自己也只能这么做,如果不想和楼下的哥们殉情或者陪葬的话。
因为我现在才突然发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比号称有史以来最狠的大猛子更加凶狠的角色。
“右子,对不起。”陈默在我答应之后,轻轻的对我说。
有些人可以脱身,有些人注定脱不了身。就像大自然某些神奇的生命一样,我们身上的本能指引着我们这些人的前进。陈默如此,我如此,死掉的大猛子也是如此。
我们的故事从哪里说起呢?
一年前我捅了陈默一刀然后逃往了上海,不清不楚的跑了很久很久。
两年前陈默在监狱里认识的木头。然后陈默出狱木头越狱。
三年前大猛子第一次打破了我的脑袋并且给我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四年前陈默告诉我,以后我们一定要过的比现在更好。
五年前……
1.五年前·监禁
这是一个充满契机的发展中城市,而我是一个待业青年。其实我之前也是一个老板,个体户,算不上风光体面但也可以说是勉强的衣食无忧。不过自从我用来拉客的三轮被城管没收之后,我就下岗了。
我属于另一个城市,我来到这个城市是为了钱。拉三轮也好,卖报纸也好,清洁工也好,门卫也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很简单,我今天做活可能有吃的,但是我今天不做活那就代表我会饿肚子。所以当我再一次费尽千辛万苦骑着我从郊区偷来的三轮拉客却被城管拦下来的时候,我爆发了。人么,出离了愤怒之后是感觉不到疼痛的。说实话十几个城管围着我打我是根本没有感觉的;最后我倒下的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老子饿坏了。真的是饿坏了。要不是肚子里没有干粮导致我胃痉挛然后引发了一系列的诸如腿抽筋眼发黑等不良症状,我一直坚信我能铸就一个一打十之后全身而退的神话。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惦记着我的三轮。那是赃物啊!我开始飞速的盘算着一会丨警丨察叔叔过来盘查我的时候应该捏造怎么样的一个谎言才能够洗脱盗窃的罪名。
但是我疏忽了,城管和丨警丨察的管理还是很人性化的。压根就没有什么审问或者判决,我就已经被“袭警、抗法”的罪名保送进了拘留所,然后看情况转送到附近某个监狱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