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知情村人说:晌午时,小神医在黄家人引领下去看噶小子,一群看热闹的村人也跟在后面,大家都想看看得疯狗病的人现在变成啥样了?黄家人虽尽力驱赶,可村人还是跟在后面,他们都好奇的要命,黄家人无奈,只好由他们。到那小屋时,黄老大亮嗓跟噶小子讲话,说今天专门请小神医过来瞧看,但凡有一线希望,自家都没放弃,还让噶小子配合。等了一会,噶小子没应声,黄家便开门,由黄老大带头进屋,黄家另两个男人跟在后面,最后才是小神医跟着,有好事村人便趴在窗台上听看。见到噶小子时,他正在抽搐,整个人卷在炕上难受的踢蹬,小神医见了便皱起眉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黄家人则早不报希望,他们虽来也全是因了噶小子老婆的哭求,现在立在一边,只督看噶小子不伤人便好,若有不对,好制服他。噶小子更瘦了,原本壮实的汉子如今更是瘦的吓人,他抽搐了一阵后便安静下来,小神医搭脉时他不动不管,只任由小神医摆布。小神医仔细诊断后突然神色一变,他脸上有了惊异神色,但他没说话,只在一旁沉思。思摸好一会后才开口:噶小子得的不是疯狗病,而是破伤风。他这话一出,黄家几个男人立刻惊讶的转头,几人同时“啊?”一声,满是不可置信表情。原本木然的噶小子听了这话更是猛然扬头,他眼中全是血丝,显是多日休息不好所致,他瞪着眼嘶声问:“恁说啥?!!”,屋外村人更是惊的不行,他们嘴张的老大,都满是震惊神色。小神医神色已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他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噶小子得的是破伤风。疯狗病跟这破伤风有颇多相似之处,都抽搐,都畏水等,常人不易分辨,本就极易弄混,再加噶小子确有被狗咬伤的经历,被诊为疯狗病也不奇怪,自己也是判断多时才敢下的结论,黄家大可不必怪那大夫,估计即便不请那人,再请旁人来看,十有八九也会看成疯狗病的。当下屋里屋外一片哗然。
小神医这话说的进退有度,让在场之人无不赞赏。他知黄家人霸道,若直接说是误诊,黄家人定轻饶不了前面那来诊的大夫。他这番说辞,是在给前面那大夫开脱,小神医没自恃医术而贬低同行,相反,在这境地还出言维护,这人品绝非一般,在场之人都暗暗竖起大拇指,赞叹这小神医真是度量了得。
黄家人神色多变,又惊又喜又怒,惊的是这结论出了大家意料,喜的是噶小子还有救,怒的是庸医误人,险些害了自家人,一时黄家人脸上神色多变,说不出是啥滋味儿,噶小子更是呆在当场,心绪欢喜却呆滞不知反应。这些日子,噶小子如过了几年般,他想了挺多,将死之人难免将自己过往一一回顾一遍,噶小子也不例外,他想了自己做的每件事,回忆了身边每个人,也给放不下的家人做了些打算,噶小子不知自己此生是否值得,只知这些日子他度日如年,他不想死。此时,黄家有人高兴的不行,赶紧跑回家报信,告诉家人尤其是噶小子老婆知道,有人咒骂庸医糊涂,回头得抄了他家才解气,就连黄老大也咒骂连连,对这情状气的不行。噶小子脾气向来火暴,要搁平时,他早暴跳如雷去找人拼命了,可如今他却很平静,只慢慢转身问小神医:“俺这病,有治?”,他这一问,屋里人才立马安静下来,大家刚才只听说不是疯狗病便开始喧闹,殊不知这破伤疯也是极凶险的病,得的人十有八九也得送命,比疯狗病强不哪去,只是不传染罢了。大家也都将目光投向小神医,满怀希望,看他能否救噶小子一命。在众人注视下,小神医思索一下才开口:这病难缠,没必好把握,只能一试,好了算拣条命,不好,家人也别怨。这时,屋里屋外的人重有默然起来,尤其黄家人,原嚷嚷着要抄庸医家的也没了动静,人还不一定能活,说别的有啥用?噶小子眼色也暗了下,但没说啥,只又恢复原来姿态,任由小神医动作。
当天,噶小子便被接回家中休养,知道不传染,黄家人都少了顾虑,人人脸上均带了喜色,尤其是噶小子老婆,见到噶小子时又哭又笑,直激动的肚子疼痛不已,其他人赶紧劝她休息,这才哭笑着由人搀到小屋躺下。黄家人舒出一口气,如今,噶小子没得疯狗病,村人便再不必畏怕,躲着如避瘟疫般,黄家人又恢复了趾高气昂姿态。噶小子十分安静,躺在大屋不出一声,见到自家娘们时也没咋说话,往日那个脾气暴躁,性烈如火的男人不见了,噶小子平静的让家人觉得他仿似换了个人般。
噶小子娘们在小屋躺下后没消停,她肚子越来越疼,忍不住呻吟出声,待其他娘们过来瞧看时发现,她要生了。噶小子娘们是早产,家人赶紧忙活起来,有去请产婆的,有烧开水的,有准备物什的,噶小子在大屋也坐起身探看,他知道自己孩子要出世,也不禁焦急起来。待黄家娘们收拾的差不多时,产婆也跟着黄家人跑进院,她是被黄家派去的小子一路拉着跑来的,这娘们进屋后掐着腰直喘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屋里仅留了产婆和黄老大娘们,其他人都被打发出去,这事别人帮不上忙,屋小人多,反倒麻烦,大家只在外面等着。黄家向来人丁兴旺,生孩子本不是啥稀罕事儿,断不会引全家关注,可这次不同,一是噶小子这事大悲大喜,搞的黄家人高度紧张,一有事便都凑上前去;二是噶小子娘们是早产,再加体质虚弱,好些日子少吃少喝,这么生孩子很容易出事,黄家人也格外紧张,大家都不希望再死人,接连横祸已让他们心生畏惧。大家都在屋外等着,黄老大倒沉的住气,他自恃当家人身份,只坐在自家炕上等消息。噶小子娘们爹一声妈一声的喊,折腾了不少时候,屋里突然没了声音,有经验的娘们都猜,估计噶小子老婆是晕过去了,要不就是已生,娘们懈了劲,睡过去了。大家都伸着脖子张望,黄家大院安静的要命。过了会,小屋门开了,黄老大老婆先走出来,她脸上表情阴沉,看了众人一眼,宣布道:“孩的是死地。”“啊??”黄家人一片哗然,这实在太出意料!大家都知道,不足月孩子肯定体弱,可万想不到是个死胎,有好奇娘们便赶紧进小屋去看,其他人都微摇头,陆续散开,这时候,已没什么忙好帮了。噶小子听到这话时先是一呆,接着,他收回张望的脑袋,垂了眼重又躺下,噶小子看着棚顶,旁人跟他说啥都没应声。据产婆出来说,那孩子生出来时,浑身青紫,瘦的没肉,仅一层皮贴在身上,长的跟噶小子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是个小子,实在可惜了,产婆描述时也不住叹息,这孩子啥时死在腹中的不好说,但看这样子,怕是死了一些时候了,作孽啊,噶小子老婆生出孩子后便晕过去了,这醒了要是知道自己辛苦带了几个月的孩子没了,当妈的还不得疼死?产婆将东西收拾好后告辞,黄家给了谢金,产婆接过后也是摇着头走的。
胖霞跟着看了一路热闹,先是跟邻居去看噶小子,得知他得的不是疯狗病,当下也挺惊,她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当热闹看了。后来噶小子被接回黄家时,胖霞见噶小子憔悴的不成人形,心里也说不上啥滋味,只跟邻里一起看噶小子由家人搀扶,踉跄行去。噶小子身子虚弱,时不时还会抽搐,自己走路已有些困难,家人搀扶时很多村人围着看,他也不理不睬,只顾自走路。胖霞和一干村人一直跟到黄家大门前,闲聊一会正待散去,突然听说噶小子老婆要生了,门外的村人立刻来了精神,大家又都止住脚,等着生孩子的消息。山村本无事,大家闲的发慌,有这等热闹,村人自不会轻易放过,大家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打发时间。等听到消息,说孩子是个死胎时,村人脸上立刻出现了兴味表情,大家议论纷纷,尤其是娘们,更是咋说的都有。有的说:这是阎王爷收了小的,留下了大的,噶小子命肯定是保住了;有的说:都是噶小子娘们瞎得瑟,好好个小子生生让她饿死在肚子里,这当妈的是缺了大德了;还有的说:噶小子弄死林二,整不好是林二的魂儿把噶小子儿子弄死的,一命换一命,噶小子该着没这个儿子。众人积极议论着,仿如赶集般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