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窝过年,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二郎神给兄弟们都分了不少钱,有家人的可送回去过个好年,山寨里没家人的胡子,钱发到他们手上日后也有指靠,大家兜里充实,年也过的格外有劲,只老小儿闷闷不乐,大家以为他娘生病,定是挂念了才会这样,别也没在意,只邀他多喝酒。
黑狗那份,二郎神特意单独留出,照旧找人趁夜送去林家,林豁子早已习惯,也不惊讶,只接了钱算完。林二惨死的事,二郎神早已得知,他没说啥,只说日后再说。其实二郎神早对黄家生了报复之心,上次林豁子因通匪被黄老二带兵抓去打残,二郎神已动了杀机,这次又出了林二这事,黄棒槌表面没说啥,心里却冷笑不已:这黄家还真是该死两个,免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好过歹过,年终于过完了,在东北,出了十五年就算完,大家又回复了往日的平淡。黄老二正月十六便回了县城,回去的路上,黄老二脸上满是心事,似琢磨着什么。
松花这次在胡子窝呆的时间挺长,她不提走,二郎神也不提,他每日里跟松花在一块唠嗑,过的倒也开心。山上粮草充足,百多兄弟猫个冬不成问题,大家可以好好歇歇,明年再大干一场。二郎神每日里放情吃喝,可对寨中的巡查却从不放松,他为人一向小心,知自己在旁的寨子眼中是块肥肉,他们巴不得将自己吃了。在官家眼中,自己则是根钉,官家恨不得立时拔去。基于此,二郎神从不敢懈怠,他打拼近十年,才有了今天这基业,万不愿让别人给毁去,二郎神一双厉眼精光闪动,如深山中的头狼,警惕而血腥。
泥疙瘩屯人很快发现,松花这次出门非比寻常,她走了月余都没回来。松花是年前走的,走时跟往常也没两样,可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到底是咋了?村人有些议论,却也不多。
不觉中,时间飞逝,又过了一月,松花还没回来,村人此时更加奇怪起来,大家纳闷,松花哪去了?莫不是搬走了?她是大仙,能掐会算,肯定不会有啥意外,何况还带着个孩子,肯定是搬走了,可走时也没打招呼,乡里乡亲的,这算咋回事啊?大家开始诸般猜测,一时间,松花失踪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黄老二根据老小儿的描述,大致画出了山寨地形图,也了解到山寨守卫的大致状况,老小发来消息说,下月3号,是二郎神生辰,兄弟们打算热闹下。黄老二见时机来了,便赶忙跟县长汇报请兵。新县长上任时间不长,对黄老二却极看重,他见黄老二了解的清楚,安排周密,便也动了心。新官上任,若能一举剿灭常年匪患,确是功德一件,更何况上方必会嘉奖,升官发财都有可能,县长动了心。他是一方父母官,权利虽大,却没直接兵权,县府有几十差兵,若动用军队,却需跟带军长官协调。县长下了决心,他安排好一些紧要事务后便带着黄老二去了官军驻地,剿匪之事,势在必行。
松花一直在山上,她说不出原因,就是不想走,她隐约觉得,一走便再也见不到二郎神了,这让她更为心慌。这几年松花早练的喜怒不形于色,她照旧端起做人,二郎神竟没发现她的异常,偶尔见她忧虑,也没起疑,只当她是有孕在身,有些焦躁而已。松花知此处不可久留,她不比胡子窝里其他女人,万不能让二郎神分心照顾,他是当家人,决定百多人生死,若有了顾忌,便容易教人抓到把柄,反坏了他的大事,这些话二郎神从没跟松花讲过,可松花阅人无数,如何不知二郎神心思?心中纵是不舍,她也还是决定下山。松花知道二郎神生辰,她主动跟二郎神提出,给他做完寿便走,二郎神笑着应了,也有些不舍神色。他已让人给松花在别处买下一处宅子,只等松花回家收拾东西住过去就行,这些,他想等松花走时再跟她说。冬天穿衣厚,从外看不出松花的孕相,若将棉衣脱下,松花肚子却已有些明显,松花每每抹着肚皮,试图掐算孩子是男是女,可每次都没感应,松花只能叹息放弃。
黑狗这个年过的有点闷,他想爹妈,想回家,可二郎神不发话,他也不能走,只好作罢。黑狗年纪虽小,为人处事却越发显出大男人气势来,寨子中的胡子早已把他当成兄弟,有个大事小情,倒也愿意找他帮忙。黑狗长的黑壮,也结实,比起刚上山时,整个人都长了不少,俨然是个半大小子模样了。他枪玩的越发溜,如今在寨子中,若论起枪法,他认了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包括二郎神。黑狗有异能,这事山上胡子都知道,大家羡慕不已,都暗恨自家爹妈咋就没给自己生出啥特别之处来?黑狗自小认路,多远的道儿都走不丢,他耳力超强,细微声响别人听不见他倒能听的清楚。自打玩起枪来,大家发现,黑狗对枪似极有感觉,他枪法极为精准,啥枪到他手上都跟活了般,指哪打哪,常让众人乍舌不已。如今,二郎神已不让他替自己背枪了,他见黑狗是天生的神枪手,便专门发了把王八盒子给他,这枪新,是二郎神花高价买来的,到自己手上没捂热便给了黑狗,这让黑狗高兴的好几宿没睡好,他美的不行,枪成了他的命,几乎从不离身。
黑狗在山上住的挺开心,二郎神对他照顾周到,把他当亲儿子般,大多时候黑狗也不大想家,可今年过年时,黑狗真想家了,他想爹妈,想弟弟,想吃自家娘包的饺子。黑狗不知道林二已死,二郎神得到消息后已吩咐下去,谁也不能说给黑狗知道,否则定然重罚。山上胡子知道这事的仅几人,大家没说,黑狗如今还蒙在鼓里。二郎神也看出黑狗想家了,他手下百多人,哪个有异他看不出来?他只是不说而已。二郎神看似对啥都不经意,私下里却虑事极深。他不愿叫黑狗回去,一来,他觉得,林家接连出了大事,黑狗若回去见到自家惨状,按他的性子,定会找黄家人拼命,别看他年纪不大,打起架来却从不顾死活,真要闹起,恐他吃亏。现在还不是他拾掇黄家的时候,也不能叫黑狗轻举妄动。二来,黑狗毕竟是孩子,难免恋家,回去后见了自家爹妈后,若动了心思不想再回山上,自己难道要再次强掳?二郎神一心想让黑狗长久留在自己身边,哪允他生二心?他私下打定主意,再过几年,待黑狗真正成为跟其他兄弟一般的真胡子时,才放他下山探亲,现在,任他闷在一边想家,自己只当看不见便是。
这两天,寨子中有几人结伴上山打猎去了,黑狗也在其中。山上日子无聊,二郎神最近也没安排啥“活计”,大家在山上除了赌钱便是吃喝,实在闷了,便趁着天冷雪厚,上山猎野物。二郎神寿辰马上到了,大家想着,多猎些兽畜回来,可将毛皮剥了,熟过后做衣服或褥子,若遇到上好毛皮,可也算发了笔小财。兽肉则可冻上随吃随拿,山上胡子众多,哪顿也不能没肉,连山上养的几条大狼狗,都是每天吃生肉,时日久了,它们对做熟的反倒不感兴趣,这几条狗,凶悍异常,极为护主,它们是二郎神驯养的,是寨中的宝贝,闲时当猎狗,关键时却可当个人来用,黑狗喜欢狗,他跟这几条狗混的挺熟,狗也把他当半个主子看,这次打猎,黑狗便带了其中两条去。
老小儿没去,他躺在炕上发呆。随着二郎神生辰临近,他越发心神不宁起来,他知道,官兵上山,就在二郎神生辰那天。老小儿担心自家娘安危,他看出黄老二是个狠辣角色,自己若不照做,娘定要没命,他是孝子,这事万做不出来。但若按约定,引官兵上山,便是出卖兄弟,这是不忠,做是不忠,不做是不孝,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咋做都不对,老小儿心乱如麻,作为越发不寻常起来,他这般烦恼,旁人没大留意,有一人却看出不对,他将老小儿的反常举动看在眼里,若有所思起来,此人正是山羊胡。
山羊胡是二当家,也是军师角色,他观察甚细,二郎神一直倚重他。这几年时局动荡,官兵虽顾不上围剿,他和二郎神却从不敢放松,山羊胡平时亲善和气,跟哪个兄弟都亲近,私下里却是在观察每人的举动,生恐寨中出了内鬼,害这百多兄弟丢了命。山羊胡智谋不在二郎神之下,他发现老小儿不对时,便暗中留了心,他派亲信盯住老小儿,自己则跟二郎神关起门商量半天,旁人不知他们在说啥,只知二郎神出来时,脸色严肃,眼中全是阴冷,旁人见了赶紧绕开,生怕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