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财叔将闺女送人后轻松不少,只剩小子照顾起来也容易些,可孩子淘,满哪乱跑,大财叔还要看店,没法儿,便找根绳子,一头系在柜下木脚上,另一头系在独根儿腰上,绳长有限,孩子只能在不大的地方活动,虽委屈却也无奈,看着孩子,大财叔也愁,这没娘们的日子还真难过,猴缺儿在时,家里何曾如此乱过?那个短命女人,干吗死那么早呢?大财叔恨恨的想,他暗自琢磨,实在不行,开春后就再说个女人回来,想到这,大财叔有些激动,苍老的脸上也散出些光泽,他又一次想起松花那小鼻子小眼的模样,心里禁不住抓挠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忘松花,可碍于她是黄大仙,再没敢招惹,可这心里却从没忘过。大财叔想起跟松花相好的日子,那时,松花对自己极为顺从,大财叔明知她是图钱,却还是扎进她家拔不出脚,在大财叔心里,猴缺儿跟松花比起来,简直就不能算女人,大财叔凄慌的心热乎起来。胡想一会后,大财叔眼中的光又暗淡下来,他知道,自己也只能想想。松花如今是黄大仙,根本高攀不起,她跟自己已多年不往来,这娘们还生了个女儿,也不知是哪个野男人的种。现在,这娘们更看不上自己了,她有钱,也受敬重,一身冷淡气,自己再想靠近,根本没门儿,大财叔叹口气,心里郁闷起来,重又琢磨起续弦的事儿。上次赎回儿子花了不少钱,猴缺儿过世又损失一笔,再娶女人肯定又要花,还得不少,想到这,大财叔头疼起来,那些埋在地下的银货就是自己的命,动它们?那比杀了自己还难受。大财叔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这时,独根儿不小心,一跟头抢在地上,哇哇哭起来,声音响亮,大财叔见状,赶忙收拾心神去看,苍老的脸上满是心疼。
山中日子依然过的飞快。转眼已是深冬,年关一天天逼近,村里却全无喜气。这一年来,村中变故颇多,搞的人心惶惶。接连横死四人后(黄棒槌,黄家孙子,林二,猴缺儿),大家更是害怕,这让原本平静的小村再也无法安宁,大家私下议论:不太平的日子在后头呢,村里一准儿还得出事。村人之所以这么说,倒是依据十足,他们主要是凭着松花的预言和她女儿灵异情状得出了结果,村人竟无不信服。
入秋以来,村人大多拿了钱财找松花相看,问平安的多,看富贵的少。她家每日里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可松花却没半点高兴意思,她整天阴着脸,眉头皱的死紧。松花照例端着身段给大家掐算,从没半句废话。深冬的一天,七婶子去找松花问事,进屋时,松花闺女正在地上玩,小闺女长的越发好看,让七婶子喜欢的不行。七婶子问完事给了钱,正要往外走,这时蹲在地上的小闺女突然抬头,她笑嘻嘻的冲松花说:“娘,俺刚才。。。。。。又看见那。。。。。。两个银(人)了,白衣服那银。。。。。。说,过段时间还来。。。。。。。。黑衣服那银。。。。。。。没勒(勒:理)他”,闺女这话一出,松花当下神色大变!七婶子奇怪,也愣在当场。松花一眼看到七婶子还在,她不便说什么,只缓了神色,轻声呵斥闺女:“白瞎说,哪有银?”,小闺女不干了,她直起身子跟娘犟:“咋。。。。没有?俺。。。。。见了。。。。。。两个银都。。。。。戴的高帽的,身上的衣服都是纸做地。。。。。走路还。。。响呢!”松花脸色一绷,再不掩饰,她眼中有了震惊,女儿不是常人,她也生了天眼!旁边的七婶子听了,立时起了一身鸡皮,她心直突突,七婶子知道,按老人说法,松花闺女是看到黑白无常了!这闺女也是个仙儿!七婶子站在当地,不自禁的缩了手脚,她惊慌的四下看,连门儿都不敢出了。松花也惊的不行,她没寻思自家闺女竟能看到邪物!且比自己更甚!自己只能能看到些孤魂野鬼,自家闺女竟能看到鬼差,这让松花大惊失色。刚才听闺女突然说起,她已猜到,本想搪塞一下,等外人走后再好好质问,却不想闺女竟说的如此明白,这令松花担心不已,阳间人看到阴间事,本就大不吉,何况孩子还这么小,若没大仙护体,岂不折损寿命?再说,闺女竟在自家看到鬼差,难道村中还要出人命?还是自家要有劫难?松花心下暗急,嘴里不自禁的说了句:“看来还得出事儿啊。”七婶子虽腿脚打颤,却也没法一直呆在原地,她狠了狠心,跟松花告辞后便一路往家快跑,路上,七婶子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吓的不轻,一分神,脚底打滑,便摔在雪地里,七婶子妈呀惊叫一声后,赶忙爬起来再跑,到家后,七婶子上气不接下气儿,脸上煞白, 给自家男人吓了一跳。
村人很快知道了这事儿,大家都神色惊惧,议论纷纷。一时间,大人们都提不起心劲儿,少了置办年货的热情,孩子们却不知道,他们依然笑闹,天天盼着过年好。
七婶子走后,松花赶忙将孩子抱到炕上,她怕吓到孩子,刻意和缓脸色询问,孩子虽小,说话却清楚,用了些时候,松花终于询问清楚,她断定:自家闺女有异能,她能见常人见不到的物什。知道这些让松花心绪极为复杂,她不知这对自家闺女来讲,是好还是坏?自己虽是黄大仙儿,却也非本意,虽能收金进银,可村人往往远避,没事时是绝不愿打交道的,这些年来,自家故意端出凛然神色进出乡里,私下里却是无奈的紧。村人都怕自己,若热脸去交,人家走避,还不扫了面子?没法儿,自家只能在村中端起做人,久了,倒成了一副仙家神态,令村人更加惧怕,这苦处却没人说去。如今,自己已攒下不少银货,即便不再替人相看也足够生活,再加上孩子爹时不时送来大笔钱财,后半辈子啥也不干,母女俩也够花了。本想着将闺女养大,再给她找户好人家,安生过日子,自己心愿便足,谁想,闺女竟随了自己,生出异能来,这下,闺女再想象常人般生活便难了,自己做黄大仙多年,人前风光背后辛酸都尝过,松花还真不想让闺女走自己这老路。松花眉头紧锁,愁的不行,她琢磨,得赶紧给二郎神捎信儿,自己需上山跟他商量一下,看日后该咋办?闺女有异能是大事,需赶紧让孩子爹知道才是。松花打定主意后便跟自家闺女讲,日后看到啥不行跟外人说,若说,山上的狼便要来拖。孩子平时不睡觉时,松花便拿狼吓唬,如今一说,孩子果真马上害怕,她张着惊恐的眼,点头应声,却带着委屈,她不明白,自己明明看到有人,为啥不叫说?
正当大家热议松花的预言时,村里又传开一条消息:狗阎王竟离家出走了!这让村人惊讶不已,大家心头的浮躁更甚。村人知道这消息,是源于狗阎王娘坐在自家门前的哭述。狗阎王娘自上次在土坡上打滑要养老钱后,便跟狗阎王两口子少了往来,每月除了按时要钱,其他再无接触。她看不惯蔫姑梨,也暗恨自家儿子娶了媳妇不要娘,老太太憋闷,跟狗阎王致起气来。这月的钱,儿子是提前给的,而且还多给了一月的,老太太虽意外,却也坦然收下。可没过几天,便有人来送信儿,说狗阎王让带话,他去外地,不回了。老太太彻底慌了神,赶紧去狗阎王家找。媳妇神思有些恍惚,看老太太进门,先打了个哆嗦,才畏缩上前,叫娘。狗阎王娘看她那样,又是一阵心烦,她侧过脸,问儿子去向。谁知狗阎王媳妇竟一问三不知,男人外出,她只当去收狗,没在意,也没人给她捎信儿。狗阎王娘顾不得烦她,赶忙让她动手翻找,看男人衣物还在不?蔫姑梨慌忙应了,赶紧照做。一番忙活后,终于确定,狗阎王衣服都没了,连家里存的银货也没了大半,收狗根本用不了这许多钱,蔫姑梨愣在当场,眼光更加呆滞。狗阎王娘也坐地上大哭起来,一会哭儿子不孝,一会哭媳妇不好,连男人都看不住。哭了半天,老太太又跑到自家门口坐着向村人哭述,大家很快便知道了原委,都悄声议论起来。
村里跟狗阎王相熟的人听到这消息后,先是惊讶,接着倒也了然,狗阎王日子过的难受,自家娘和媳妇都不省心,这事若摊在自家身上,整不好自己也过不下去了,他走了倒也讨得清净。
狗阎王近来过的确实不顺。这段时间,蔫姑梨精神越发不好起来,她忘东忘西,活也干的不利索,整日神色恍惚,让狗阎王挺闹心。蔫姑梨经常夜半出门,有一次半夜,狗阎王还没睡实,突然见自家女人神色木然的起炕穿衣,然后下地,狗阎王奇怪,便也悄悄起身,跟在自家娘们身后,一路行来,发现自家女人竟去了坟地,大冬天,夜里极冷,狗阎王冻的不轻,心里却更是寒的不行,他亲眼看见自家娘们竟坐在一处无碑坟前话起家常,仿佛那里有人与她对话般,直惊的狗阎王出了一身冷汗。蔫姑梨一边说一边哭,她哭诉婆婆对她不好,还哭说想死,蔫姑梨絮絮叨叨,没丝毫受冷的形状,娘们口齿利索,与平时的木讷简直判若两人,狗阎王越看越是心惊,他不敢叫蔫姑梨,只兀自悄声跑回家中,饶是他屠狗无数,竟也吓的喘息不已。狗阎王面上和气,心里却郁闷的紧,自那次后,闲时他看自家时,越看越憋闷,一刻也不想多呆,去自家娘那?更不行,自家娘早跟自己断了情意,如今仅是需自己供养而已,狗阎王脸色越发阴沉,在泥疙瘩屯,他已没留下的必要,这日子生不如死,倒不如远离,反正已是这样,还能差到哪去?狗阎王彻底生了走的念头。
狗阎王跟蔫姑梨没太多情意,现在又见她疯疯呆呆,便更不想理。他只悄悄收拾了行李,拿上钱,他没做绝,还给蔫姑梨留了一小部分银货,又给娘送了钱,娘是亲生的,再咋作也是娘,临了,狗阎王让人给娘捎了信儿,也算尽了孝道,对自家媳妇,他却只字未留,狗阎王走的干脆,此后再没露面,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