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见着眼前这个人,三娃开始变得歇斯底里惊风活扯。先是口水滴答想猛扑上去,突然又过电般往后急退,一直退到跌坐沙发上还不忘甩头尴尬干笑。
“给你们带了几包烟上来。我,我去拿碗筷.........”
她是小凤,几个月都没见的小凤。青春依旧,只是好像少了几分燥辣多了许多礼貌。拒人千里的礼貌。
“嗯.......”当时的三娃却是屁意连绵噼里啪啦。估计是被那些硬生生咽下去的千言万语给憋的。
等到老万那一盆烂糟糟的菜出锅,家宴总算可以开席了。四人一桌,各坐一方,各有所思。弹娃吆喝着用碗倒酒,满满四碗。“不得行不得行,痔疮整发了现在屁儿尚在经期,喝不得.......”三娃还想临阵脱逃,却被弹娃的大手捏得生疼。
三娃,这个酒,你一定要喝。
弹娃的嗓门顷刻大了许多:“喜鹊闹梅渣渣叫,弹娃屋头喜事到。枸杞酒一端,好事自然来。汇源肾宝,你好我也好。千杯少,好!.......”
“好你妈个铲铲,少整广告,直接说疗效!”三娃一句暴喝断然拒绝了弹娃澎湃激涌的万千广告灵感。
“对不起对不起,老子一激动就是满脑壳的广告时间......”弹娃那牛卵子般的二筒居然红润的眨巴起来:“大家都晓得,我弹娃从来就莫得家。两岁的时候妈老汉儿遇到厂头的锅炉爆球了,一哈都炸到西天去了。后头就跟到砍脑壳的舅舅一家人住。妈卖批,那儿哪是家哦?阳台上搭个烂木板板就当床睡,跟停尸房一样冰欠。那个老虾子有事莫事还要打我,拿自行车脚架黑了屁儿的整......12岁,老子跟他干了最后一架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再后来河边睡过,蒸汽管边睡过,丐帮的地下室通铺睡过,1500一晚上的宾馆也睡过。但这些都不是我弹娃心头真正的家。其实老子对家的要求只有两点:1不得吃尿泡饭2有个会做饭的堂客。今天老子终于做到了,现在就想跑到那个老虾子楼底下去吼一哈:我,弹娃真的有家咯。一个有堂客,真真正正的家!老子现在活得尚好!”
“哪个是你堂客?哈叭儿,杂皮,瓜娃子.......”
惊艳一腿,势如潮水。可惜,一遇见黑土般宽厚的弹娃全都水来土掩失去了作用。任飞腿无数,弹娃自岿然不动。被踢舒服了的弹娃还哼哼:“呵呵,你忘啦?昨晚黑,在,在床上你亲口答应了的哈。毛了,明天就去把本本扯了,免得你抵赖。”
|一翻折腾,几句恭喜,四个酒碗终于碰到了一起,只是碰得三娃有些五味杂陈。欣慰之余,似乎还有些遗憾。三娃猛然想起小凤走之前那一通扎实凌厉的夺命根子剪刀腿还有那一句决绝不容回头的话:“你给老娘记到,以后再也莫得人敢踢你了。老娘走了,再也不得回来了.......”
是啊,那近在咫尺的惊艳一腿已经变得遥远和陌生了。三娃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一腿的风情再也无法亲自领略和享受了。
碰杯的喧闹过后不可避免的是空白的无话可说。三娃只能夹菜,因为他想尽快摆脱这种不动声色的尴尬。桌上的菜全是厚重的重庆口味。毛血旺,辣子鸡,泰安鱼,呛炒红苕尖,酸菜粉丝汤还有几个现买的卤菜,反正够丰盛的。听弹娃自豪介绍,菜全是小凤弄的。不过三娃记忆中的小凤是不做菜的。能做出这满满一桌像模像样的菜来,绝对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是不是该叫:为了爱不存在?
不过当三娃尝过那盘寄以厚望的辣子鸡后,马上就推翻了刚才的结论。不,应该叫:为了爱要忍耐。
只是,那块销魂的鸡已经完全超出了三娃忍耐的底线。辣,烧心的辣。除了辣,没有任何味道。更关键的是根本嚼不烂,跟嚼干了的槟榔有一拼。再尝毛血旺,呸,起码放了半斤盐巴。泰安鱼倒是盐味合适,鱼却腥得吓死人,明明就是喂猫的嘛。更要命的是那一盘色泽搭配最舒服的呛炒红苕尖。三娃刚一入口就吐得哦哟连天打偏偏,连同辣子鸡毛血旺泰安鱼一并搅拌翻滚最后统统喷射出来。妈哟,居然放了糖!
“悲哀啊。这个就叫:为批生为批死为批奔波一辈子。”三娃边反胃边给弹娃默哀:“你娃是典型的为了鸡巴饿死嘴巴。我只有向你那张从此开始守活寡的嘴致以崇高的悼念。”
弹娃不以为然,夹起一大块鱼整得相当享受:“呵呵,你不懂。老子现在是上面下面咋个都舒服。”
小凤不乐意了,一开口就是浓浓的阆中保宁醋味道:“这方面又咋个敢跟你三哥两个比嘛?结了个豆腐胖西施,又好吃又好耍。婆娘要结得胖,豆腐要吃得烫。你这个叫两全齐美了.......”
三娃只有瓜笑然后言不由衷:“你还不要说,我屋头那个婆娘估计是守寡多年孤单怕了,每天黑了都相当珍惜上岗的机会。呵呵,她做那个豆腐嘛也相当巴适,有大老板还要挽死挽活给她投资开铺子。我当时就教育她了,做食品就是做良心,不要光想到挣钱,要让老百姓都吃上像她一样扎实的豆腐。”
三娃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四个人都笑了。因为笑总是比哭好的,哪怕是装笑。相逢一笑未必能泯恩仇,但至少能忘愁,短暂忘掉各自心头不可对人说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