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天白天,我就跟着那六个人,学习整个雷达系统的具体操作,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他们走了,我一个人在阵地上面盯着屏幕。其实在第一个晚上,心里面还是非常忐忑,根本没有太多心思做观测。开机到大概晚上11点,就关机了。系统关机操作,我一个人要折腾大概一个半个小时才搞得定。不过雷达操作跟开汽车一个样,属于熟练工种,真的是多操作几次,熟练了就好了。这样连续过了三个晚上,我已经可以保证一个人熟练操作这套系统,到晚上12点都没有问题,关机时间也缩短到一个小时之内。
操作没问题,不代表侦测没问题,连续这几个晚上,雷达屏幕的表现都是一样,鸟都没有。心里有些着急。而下一个场站,也就是SA-8的场站,还在不停的催我着马上过去。就是因为萨达姆大叔嘉奖的时候,顺便批评了一下那个场站,于是他们的营长希望我快一点儿给他们升级。萨达姆大叔的优点,就是脾气反复无常,心情好的时候批评一下,心情不好了直接就掉脑袋。反正我白天也闲着没事,摊开地图,准备查一下下一个场站的基本位置。眼睛顺便扫了一下伊拉克的南面,这一眼有了重要的发现。
莱哈利耶的南部跟沙特接壤,那地方是广阔的沙漠,也是油田。战争时期,由于美英空军出动了大批的飞机,因此为了空管需要,他们要么是从南面巴士拉方向进入伊拉克,从沙特哈夫阿巴廷方向返回哈立德空军基地;要么就从西面沙特阿加拉米德方向过去巴格达,然后返回在波斯湾或者地中海上面的航母。而莱哈利耶正在第二条线路,面对着沙特这一侧。战时,当然可以在这里侦测从图赖夫或者赛卡凯起飞的联军飞机。但是平时,美军飞机未必从这个地区经过。再简明扼要一些,预警天线对着西面可能是个错误,可以试着对着南边。
前面介绍过,SA-6系统有两个预警雷达,其中C波段的P-10雷达比较容易移动。SA-6毕竟是60年代的系统,很少采用液压装置,都是要爬到车顶上,两膀一较劲……。晚上闲着也没事,我就爬上去了。也没有什么仪器,更不知道准确方向,只是胡乱弄了一下,大概对准了南方。固定以后,就坐在车顶,抬头看见了漫天的星星。在工厂的时候,有些时候晚上加班,从车间回去宿舍的路上,也可以看见那么多星星。看见星星,突然就开始想家了。在外的人都知道,想家的时候,挠心的感觉非常难受。我赶紧连滚带爬的从车顶下来,要用我无限的工作热情,冲淡对家乡的思念。
回到控制室一看,立即晕掉了:满屏幕的雪花!第一反应,就是可能我把雷达弄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修复跟校验就需要几个人帮忙,晚上是肯定搞不定的。
盯着雪花屏幕,一下子泄了气,本来希望借此缓解思想之情的,反而变得更加想家了。一点儿心情都没有,关机休息,准备第二天找机会修复,然后去下一个场站。
第二天一早,合着远方传来的祷告的歌声就起了床,大兵们还没有来上班,我就开始鼓动起雷达。开机的顺序跟关机正好相反,一个人也可以操作,只是比平时慢一些。
等到都弄完,也差不多9点了。走进控制室一看屏幕,妈呀,雪花都没有了,屏幕侦测很清晰,真的是连只鸟都可以看得见。
我一下子懵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到营长来了,我请求他将天线对准巴士拉方向。他一听我把天线方向改了,和蔼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营长吹胡子瞪眼,不过也不怪他,这套装置的战术目标,就是防范西边的目标。我私自把侦测方向改到了南边,如果西边有事,确实大家担不起责任。
于是,营长下了两道命令,立即把天线改回来西边,然后要求我不能随意变更天线方向,除非得到他的命令。这样一来,我倒是尴尬了,白天无事,晚上也无事,因为,西线无战事……。
白天还好说,晚上的时候时间就太难打发了,想回去办事处,但是无奈没车,有车也不会开。一个年轻人,独自躺在床上,能想什么大家也都知道,反正折腾来折腾去,比前晚忙忙碌碌的感觉还要疲惫。
好容易熬到早上,士兵们来上班了,跟营长说起来不会开车的事情,营长就笑了。随手抓起来电话,不知道给谁哇啦哇啦一通,说说笑笑的,估计在嘲笑我这个老土吧。
晚上没睡好,白天就感觉昏昏沉沉的,中午的时候又接到电话,下面那个场站在催促抓紧时间过去。考虑到在这边也没有什么进展,我就答应了。
放下电话,跟营长打招呼,但是营长说什么也不让我走,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大概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的祷告时间,大兵们都去祷告了,我只能回去控制室,望着屏幕发呆。
祷告回来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突然外边开来了一辆丰田皮卡,就是满大街都可以看到的那种。司机从驾驶室跳下来,跟营长打了个招呼,营长笑着走到我面前,说那个是他的车,专门让他儿子开过来,给我练习学车,学会了再还给他。我的下巴当时就掉在了地上。
推辞了一下,但是拗不过营长的热情。他拉着我上了他的车,告诉我怎么开,英语阿语并用,我基本没怎么听懂。
以前在工厂的时候,领用备件,倒是开过俗称“一吨翻”的翻斗式工程车,前轮大后轮小,手动档,柴油动力的那种。
我们车间在一个洞库里面,工厂仓库在另外一个洞库,有时候备件就是一堆铁疙瘩,用这个工程车是最方便了。但是,工程车毕竟是工程车,跟这个皮卡完全不一样。
我坐在上面,茫然不知所措。营长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连比划带说,让我调整座椅位置和后视镜位置,然后踩离合换档加油门。
有过一点点的经验,我能够将车子发动起来,然后倒车。站点的大门倒是很宽,外边更是无边无际无际的沙漠。
刚刚沾了方向盘,心里混杂着兴奋和忐忑的味道,绕着站点转了三圈,似乎找到一点点感觉了。
这一折腾,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也到了他们的下班时间。我准备把车子还给营长,可是营长笑了笑,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了。
我也没过分客气,营长告诉我,车子里面的油已经加满了,然后他就开着他自己的车回家了。这是我在这个站点的最后一个晚上,雷达对着西面,基本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没有关机,而且利用这个时间,把每一个我能够看得见够得着的零件都擦拭了一遍。
在工厂里面,擦拭零件都要用油抹布,防锈而且美观。在这个遍地都是油的国度,他们却没有这种习惯。我找了一点润滑脂,均匀的涂抹在抹布上面,一个一个一点一点的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