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坐车到咸安湖公园门口那个牌坊那里再给你打电话。过节了，你没给栾大爷打个电话吗？”

“打了，我爸不让我回去。说是没地方住，他腿脚不方便没法陪我。还有，我爸说我妈和我弟弟的墓地已经买好了。是勇平哥家的老叔给办的。过些日子，你和我回去给他们迁坟。”

“好。那以后扫起墓来就方便多了。”

换了一个车后，我在九点多钟赶到咸安湖公园门口。

到了那里我给栾丽杰打了电话。一会功夫，就有一辆银灰色的马自达延着环湖公路开过来。我看到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方向盘前的栾丽杰戴了一副漂亮的遮阳镜。

停车后我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看了看她说，我想和你谈谈。

“好，你要谈什么？退钱给赵英杰吗?”栾丽杰一边大幅度地转着方向盘躲避游玩的行人和车辆，一边问我。

“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我知道你想谈什么。一楠，你别那么傻了。你看看这个世界，没钱寸步难行。我可以告诉你，崇宁官场上很多人要想被提拔或是调肥缺都是要送钱的。这都是多年的潜规则了你知道吗？要不人家凭什么提拔你？”

“你也送了吗？”我侧过脸盯了她一下。

“我不用。那个人会帮我搞定的。我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栾丽杰无所谓地说。

“他真是对你恩重如山啊。”我用讥讽的语气说。

“你少他妈的装！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张茂生他也不用送，因为省委组织部皮部长是他老首长的儿子。你看着，只要皮部长在，过不了多久，你表舅就能当上市委常委。”

“那除了靠关系靠送钱或者出卖色相升官，就没有正常提拔的？”

“当然也有，但是要非常优秀才行。”这话刚一说完，栾丽杰一眨眼，一下回过味来，她迅速把车靠到湖堤边上停下，“你他妈的又转弯抹角的骂我！王八蛋，猪！喂不熟的狗！”

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护头，等待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把巴掌抽过来。

没有动静。

我诧异地放下胳膊，我看到栾丽杰趴在方向盘上哭泣。后背一起一伏的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我马上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她对我一片真情，我为什么还要这么欺负她刺激她？

“丽丽，你别哭了。对不起。”我伸过手去抚摸她的后背。

“滚——！”一声嘶哑悲愤的吼叫。“我就知道你这种人肯定会对我的过去耿耿于怀的，可我还是天真地对你抱有幻想。我好傻。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栾丽杰说着就冲动地把手里的遮阳镜打过来。我又赶紧抬起胳膊护脸。然后，两个人就在车里你来我往地抓扯。我害怕了，知道自己闯了祸，就想极力安抚她。

“你放手，再不放我喊人了！”大家都用上了蛮劲。她不是我的对手，被我侧身牢牢地搂在怀里。

“你喊吧，我豁出去了。”

“救命啊，有人要**——呜——呜!”我没有想到她会真的毫无顾忌地喊出来。惊慌之下，我赶紧腾出手堵住她的嘴。另一只胳膊下死力气搂住栾丽杰的脖子。

她用手在我的身上疯狂地乱抓。我咬着牙忍着。直到她的抓狂劲头过去了。绷紧的身体软下来。

“丽丽，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我错了我哄你。”我抓紧时机很投入地亲吻她的脸，哄她。

……

“一楠，我们坐到后面去吧。老这样扭着身子我不舒服。”许久，栾丽杰才枕在我怀里柔柔地说。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们两个都直起身，迅速拉开了车门坐到后排去了。

我怕栾丽杰再闹事，不等她坐稳，我就抱住温柔爱抚。两个人动了情，开始十分投入地接吻。直到把栾丽杰吻哭我这才放下心来。

“楠楠，你都知道我爱你我离不开你，你不要再欺负我刺激我了好吗？说真的，我现在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求求你别伤害我了。”栾丽杰扬起苍白的脸，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说。

“我不了……”看着她楚楚可怜的俏摸样，我的心底一疼。“我心疼你。我知道你有今天不容易的。我再也不惹你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见不得女人哭，我也哭了。

哭过之后，擦了眼泪，两个人重归于好。

初春的咸安湖，依旧波光粼粼一湾碧水，只是春风拂来，尚带着几许料峭之气。水面空空，戏水的鸳鸯还没有从远徙的南方回归故园。下得车来，栾丽杰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黑色风衣。

“丽丽，你还记得那次我带你来这里看鸳鸯吗？”我故意捡轻松愉快的话题说。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这就是中文高手孙一楠当年背诵的句子。”栾丽杰说完，满含羞涩地瞥了我一眼。

“当年？曾几何时啊就当年了？不过姐，我也挺服你，杜牧那首鸳鸯诗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你还真有过耳不忘的本事。以后你生了孩子，禀性最好也随妈妈。那我就省事多了。”

“傻瓜。”栾丽杰满面娇羞，“为什么不能随你？”

“我小时候学习不用功，淘气。我爸为这经常打我。”我嬉皮笑脸的说。

“我也不惹事。我那股泼辣劲其实都是被社会逼出来的。你想想你不惹我的时候，我对你不温柔吗？就是我弟弟我也没有这么体贴过他。”

“姨妈——”一声稚嫩的童音远远传来。

我正待答话，就看见那个叫菲菲的小女孩一边叫着，一边从远处欢快地跑过来。她的妈妈离婚后，在崇宁这多半年，已经彻底恢复了自信。装扮也不再土气暗淡。看起来也是个衣着入时的俏丽少丨妇丨了。

我深深地信服一句话，那就是环境造就人，环境决定人，环境锻炼人。

“我叫孩子叫的。我和小菲菲同命相怜。”栾丽杰欣喜地看着跑来的孩子说。

“她爸爸的抚养费都能按时给吧？”我问栾丽杰。

“他不敢不给。上次他来找事，我一个电话给崇城区公丨安丨局的一个人，叫他们镇派出所过去警告了他一下，就老实了。这种贱人，跟他讲道理没用。”

菲菲扑到栾丽杰的怀里，亲热地搂着她的脖子。

秋秋从远处跟过来，有点羞涩地和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