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是在医院勤杂工们打扫卫生的催促中惊醒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了才看见我妈和我大伯都睁着眼睛坐在那里,大概他们都是一夜没合眼。
我坐起身,先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去给我妈和我大伯买早餐。早餐买回来了,可是他们却愁眉苦脸没有食欲。我大伯家日子也不好过。他家的哥哥是个瘸子,先天性的残疾。一直没能成家。我大娘身体也不好。这一次我爸生病大伯就拿了五百块钱来。我不想要。可是大伯说我爸是他亲兄弟。知道这点钱起不了什么作用,这就是他的一个心意。叫我一定要收下,否则他心里不安。
七点半钟,栾丽杰给我打电话。她已经到了问诊楼的门口,叫我去给她送车钥匙。
我过去找到她。她说一楠你爸怎么样?我说还不知道,等会医生查房的时候会说明情况的。我有些忧愁地看着栾丽杰一身黑色西服的修长身体。雪白的丝绸衬衣领子翻到外面,露出脖子上的白金项链,看上去十分干练美丽。
“一楠,要不你回去和你妈说一声,和我一起走。我把你送到你的住处,你去把那张卡拿来。说不定你爸会动手术,又得交钱。有备无患吧。”栾丽杰看着我憔悴的面容,充满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小跑回去和我妈说,去拿我的储蓄卡。一会就回来。
坐上栾丽杰开的车,我们一直向崇圣村驶去。到了我住的地方,栾丽杰停下车对我说,一楠,取了卡就坐出租车回去,这不是个省钱的时候。你别担心我,我自己开车没事的。要是跑长途会叫上别的司机。另外你要向金队长请假,听到了? 嗯,有空我再去看你。
放心吧姐,我忘不了。推开车门我说。
“等一下。”我正疑惑着,栾丽杰伸过手替我整理了衣服领子。“收拾整齐些,越到这种时候越要有精气神。有难处就打我电话。不要忘了,我是你的……最亲近的那个人。”
栾丽杰开车走了。我呆呆地看着黑亮的奥迪车消失在村路的拐角处。这才恢复到现实中来。我赶紧打开门去取那张栾丽杰给我的银行卡。
事到如今,为了给我爸治病,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我知道我的事情会有很多。我得赶紧回医院去。
打的士回到医院,问了我大伯才知道医生还没开始查房。我吁了一口气,就坐在那里等着。八点多的时候医生来了。奇怪的是秦卫东处长也跟了来,先和我见了面,然后去病房探视了我父亲。他老人家还在昏迷着,秦处长就当我的面对医生说多照顾病人。又对我说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他。我急忙真心地道谢。
秦处长离去后,查房医生就很客气地把我叫到一边说。昨天晚上CT已经做了。病人大脑有两处出血点,都在丘脑部位。如果做开颅手术,风险会很大。就是说效果不好的话,会立刻危及生命。所以作为医生要征求你们家属的意见。我个人的意见是先采用保守治疗,但是现在病人的情况还很不稳定。如果这几天溶血药物的使用效果不佳。为了保命,最后再选择开颅手术。希望我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医生临走说,秦处已经关照了,我会尽心的。但是你一定也知道,这种疾病,患者几乎没有完全康复的,能治疗到生活自理就很理想了。
尽管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脑溢血这种病,最理想的治疗后果也是半身不遂。但是听医生说出来,我还是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我爸这一生病,医疗费马上就成了问题。我的工资卡上只有2000多块,加上我妈拿来的5000,我大伯500,一共7500。看我爸这个样子,10000块钱的押金估计用不了三天就得补钱。到时候,我只能花栾丽杰的钱了。想到这里我一声叹息。纠结的事情还有不少,最严重的就是如何面对马琪琪。想到这些,我就有想撞墙的感觉。这些事情真是烦死我了。
但是,我还是马上冷静下来。现在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我妈我大伯都看着我呢。我不能先乱了阵脚,要不他们就更不知道怎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