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是星辰漫天,栾丽杰果然没有叫我。我爬起来洗了洗脸,揣起房卡就下楼去买盒饭。
我买了个五块钱的,拿到宾馆房间里来吃。正吃着的时候,忽然手机又响了。我抓起一看,是马琪琪打来的。我心情复杂地接起来。
“一楠,你在哪里?怎么好久没给我打电话?”电话里马琪琪细声细气地说。
“我在省城呢。陪领导出来办事。可能明天回去。你还好吗?你爸请徐中策吃饭了没有?”我蓦然觉得,在电话里我对马琪琪客气起来。
“请了。贷款也办下来了。”
“那就好。你爸也挺不容易的。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了。”接着我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马琪琪快嘴地说,“一楠,你可别想多了。我……”
“我没想多,是你想多了。领导出去吃饭了,我一会就接她。”
“嗯,你和那个栾主任可不能走得太近了,都说她是市里某要人的小蜜呢,但是也不能得罪她。我在网上见过她的照片,真是个美女,别让她勾了你的魂。”
“马琪琪你说什么?就是勾魂那轮不到我。你忘了我是个什么身份了?我就是个车把式。人家怎么会点我?”我心虚地说
“哼,男女之间的事可说不准。有时候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反正你注意。”
“好了,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我挂了。”不等马琪琪说话,我就有些气急败坏地电话挂了。
一看表已经八点钟。我也睡不着了,就打开电视消磨时间。那段时间,中央台一套正在播电视剧《水浒》。我找到的时候,正是演到‘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候火烧草料场’这一段。《水浒》这本书我读了三遍,里面的故事已经十分熟悉了。慢慢地,我就看到林教头离着梁山越来越近了。彼时的心态,我也和豹子头林冲一样。本来只想本分度日,却总是人算不如天算。非得被逼走上一条自己曾经菲薄鄙视的道路。林教头成了落草的‘盗贼’,我则是……
这年头,要做个清白人也不容易。
看完两集的电视剧九点半了,我才想起栾丽杰来。我觉得我不能再赌气了。得赶紧看看她在哪里?我就拿起了手机拨她的号。
电话通了,响了两声,便被按掉。
我就又拨,又按掉。我连续拨了三次,都被按掉。我有点傻了。六神无主地在屋里转。又过了大概十分钟。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她打来的,赶紧接了。
“小孙,我在酒店对面的紫水晶夜总会。在三楼,你过来吧,我们才来了不久。我快喝醉了。”这时候,我听见嘈杂的背景音里有人说,小栾谁啊……
“我司机。担心我喝多了。”栾丽杰显然在回答那人的问话。接着电话就挂了。
挂了电话,我纠结了很久。我对这种纸迷金醉的地方有种天然的排斥感。我就不想去。听她说话的口吻,喝的不算多。她说过酒量早练出来了。
最后,我终究不放心她。还是去了。
费了半天劲,终于找到了那里,我对服务员说找人。就又打了栾丽杰的手机。响了好几声没人接。等了一下,我就问那个服务员,是不是看到一个漂亮女人和一个男的上去了?
服务员就有些警惕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先生,来我们这里玩的漂亮女人有很多,不知道您要找哪位?
我一时语塞。就又打她的手机。这次响了几声,有人接了。是个男的。
“喂,你们老大在唱歌呢。三楼八号房,你直接过来吧。”
挂了电话,我和服务员说了房号。他带我过去了。
一推门,就有歌声传出来。我进去一看,除了栾丽杰还有两个男的。栾丽杰扭着身子站在那里,正在唱《女人花》这首歌。
… …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谁来真心寻芳纵?
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
她的歌声婉转优美,人也显出万种风情,配合在一起似乎有一种磁力,叫在场的三个男人一下子安静下来。都有点神往地听着她唱。
一曲终了。我们禁不住鼓起掌来。
栾丽杰放了话筒,给我们介绍。
“这是小孙师傅。”
“这是国土厅的两位领导。”
我们握手问好。
“小孙你唱个?”栾丽杰问我。
“小栾,你再唱。今晚我们就听你唱了。你唱得真好,我们都爱听。”两个人里的一个胖子说。“你这样的女子,就是一朵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秦处你这么说,小女子可不敢当。大家都是俗人,在官场上混,工作压力大。唱唱歌可以放松放松。”
“再唱一首吧,最拿手的。”胖子真心实意地说。
“那我唱一首《西游记》里的一首歌《女儿情》。歌有些老了,你们不一定喜欢。”栾丽杰瞟了我一眼说。
“你唱吧。你唱什么我们都听。呵呵,我们就快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胖子半真半假地说。
“小孙你爱听这歌吗?”黑影里,栾丽杰眼眸迷离地看着我。
“主任您随便唱吧,我们都爱听。”我故作拘谨地说。
栾丽杰就点了这首歌。在等伴奏的时间,栾丽杰给我开了一杯可乐。很体贴地问了一声,晚上吃的什么?
“我买得盒饭,已经吃饱了。”
“叫你出来吃饭,还不来。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又没有外人。”栾丽杰说着很妩媚地白了我一眼。这么失态,真是有点醉了。
我敏感地看到,胖子和他的同伴交换了一下目光。
“你们是领导,谈的事情我又插不上嘴,就不跟着添乱了。”我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说。
伴奏来了。栾丽杰姿态优雅地拿起麦。站在前面的空场上,面对三个男人。开始演唱这首歌。我们很快都被吸引了。
……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怕什么皇权富贵,管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
栾丽杰目视着我,唱得极其深情,缠绵妩媚就更不用说了。我们三个人都听得痴了。就在这首歌要收尾的时候,我听到那个胖子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个尤物……
我觉得栾丽杰今天晚上有点过分了。她这样的身份更该有的应该是含蓄和适当的矜持,而不是在这些人面前真情流露。
她唱完了,叫我们唱,我们谁都不敢也不想班门弄斧。于是就坐着聊天。一直到十点多,胖子的老婆打电话来查问行踪。他们两个才站起身告辞。
栾丽杰喝的有点醉了。那两个人喝得也不少,但是心情很好。在夜总会门口互相说了拜拜。
“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丽杰,以后有机会再来聆听你的天籁之音。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秦建海很有面子。”胖子临走,用一种很动情的语气说。
我们一起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
“一楠,我难受。可能要吐。”到了门口,她低着头说。
我轻叹了一口气,看看整个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就接过她的房卡开了门。扶她进去。
一进门,栾丽杰一声呕,就推开卫生间的门到马桶里吐。
我跟进去从她的胳膊上摘下她的包放在洗手台上,然后一手拢住她披散的头发,一手给她捶背冲水。
我觉得世上最恶心的东西就是人喝酒后呕吐的污物。幸好栾丽杰动作快,几乎全都吐到马桶里了。
“你怎么喝这么多?求人办事也不一定非得喝成这样。”我扯了点洗手台上的纸巾递到她手里。
“谁叫你不跟着?他们灌我酒了。”栾丽杰一边咳嗽一边擦着脸上呛出来的眼泪鼻涕。“你用水把马桶沿上的脏东西洗了。我一会来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