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我下去了。有事你叫我。”在栾丽杰的房间里放好箱子，我口气冷淡地说。

“好的，小孙。辛苦你了。你表舅也跟来了，你和他见见面。”当着那个女局长的面，栾丽杰语调客气，完全是一副领导干部的口吻。

我答应着出门的时候，看见她转过脸狠狠地弯了我一眼。

我住在337房。进门后我才知道，我是和大巴司机住在一起。招商局发的房间一览表里，职务这一栏，我的头衔是‘行政助理’。这让我很松了一口气。

司机是个胖子，市府车队的正式工。人很客气，也不多话。洗过脸休息了一下后，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因为是集体活动，顾市长定了调子，节省开支，吃简单自助餐，任何人不许喝酒。

在餐室里，我拿着盘子随便取了一点自己爱吃的菜，找个无人的桌子坐下就吃。才吃了几口，有人来到我对面坐下。我抬头一看，是我表舅。

“一楠，怎么回事？”我表舅四下看了一眼后，低声问我。

“我不知道呢，今天早晨我上班后，送了发改局毛局长到市里开会。才到地方徐娘，啊不，徐主任就打电话叫我马上回去。我回去一问，才知道有这个差事。徐主任说领导定的。我推辞不掉，也不敢不来。”我皱着眉头说。

听我说完，表舅就一边吃饭一边思索。最后他说：“没事，一楠。这是你们栾主任看重你。给你提供机会呢。你好好表现，明年你考公务员的事就更好办了。不过，这个团里都是些崇宁的头面人物。你的言行可一定要有分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知道吗？”

“我知道了，表舅。”

“那你吃饭吧。我去和别人聊聊。”

表舅离开了。我看见栾丽杰和她的室友在另一个桌上吃饭。她的拐杖放在一边。按说，我该帮她盛饭的。犹豫了一下，我凑过去。

“主任，对不起。我该帮你盛饭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小孙。有吴局长照顾我，饿不着。你吃你的饭吧。”栾丽杰很斯文的笑着说。

我就笑了一下，去吃饭了。

晚上九点多钟，我在房间里看着无声电视。司机累，早睡了。我的手机调到震动放在枕头边。突然屏幕一亮，来短信了。

“恨我了？带你出来玩玩还恨我。拉着脸给谁看？”她来的信息。

“姐，我不是恨你。你们都是当官的，你想过我混在中间是什么感受吗？”我摁出这几个字，发了回去。每天晚上，我们就只交换一条短信。

发完信息，我关了电视睡了。

第二天，所有人分成两组。一拨人由程副市长带着去参观国家级的苏州高新区，我表舅在这个组；另一拨人由顾市长带领去参观新加坡在苏州的独立工业园区。

栾丽杰和我跟了顾市长这一拨人。公众面前的顾市长作风强势，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印象。然而细节上又待人周到正派。叫人又敬又怕。

但是，那天我却看见了一幕不该看见的画面。

栾丽杰的一只箱子里装的全是崇宁开发区的招商资料和宣传册。早晨她叫了我过去。把这些资料分了一部分出来留在酒店。另一部分由我装在箱子里带着。因为今天有个和新加坡企业家的见面会。栾丽杰准备把这些资料送给他们。

一行二十几个人先到两个企业参观后，来到园区管委会的贵宾厅。我拉着箱子紧跟在她后面。经过几天的磨合锻炼，栾丽杰拄杖的动作已经很协调。就是叫人看着有点滑稽。

一行人落座后，我把箱子放在栾丽杰腿边。然后退到后墙边和贵宾厅的服务员站在一起。这个场合是没有我座位的。

顾市长和园区管委会的主任坐中间。新加坡的客商坐西面，我们的人坐东边。这是官面上的事，自然要说官面上的话。两位坐在中间的领导互相交流了一下情况后。就是招商单位和客商的单独交流。

栾丽杰的谈吐，美貌和那根很惹眼的拐杖帮了她。我见状赶紧过去打开箱子帮她拿资料。三十多份成套的包装精美的资料一会就发完了。很多人和她交换了名片。并相约在适当时候去崇宁实地考察。现场看起来效果还是非常好的。

午餐安排在园区附近的览胜庄酒店宴会厅，这次吃的是大餐。因为没有语言障碍，一帮人其乐融融，推杯换盏。我眼看着顾市长连干了五杯茅台。栾丽杰也和新加坡人喝了不少红酒，红晕满腮，愈显得妩媚风流。很多男人都过去和她碰杯。

这种场合是轮不到我说话的，我坐在最远处的一桌默默地看着，同时不失时机地吃饱肚子。酒过三巡后，我看见栾丽杰扶着拐杖站起来，似乎是要去洗手间。我也站起来跟在她后面。酒店里全是地毯，应该不会摔跤。我自己也想方便一下。

当我将憋了好久的小便解决完后洗了手出来，在走廊的拐角处，我突然看见栾丽杰正靠在墙边，面对着我，而顾市长则是背对着我。他正动手动脚地搂栾丽杰的肩膀。一只胖乎乎的手在拧着栾丽杰的脸蛋…..

栾丽杰神色紧张地看着我，徒劳地推搡着顾，两个人都不出声。但是，我看见顾市长还是狠狠地拧了两把，又拍了拍她嫩白的脸颊，这才满意地离去。

我见状马上缩回身。妈的，胆子太大了。也不怕别人看见。

等了大约两分钟，我才极力忍住了呕吐的感觉从卫生间出来。走廊里空荡荡的，已是人迹杳然，顾老二和栾丽杰已经离开了。

午饭后回到酒店，我又把剩下的资料给她码整齐放进箱子，这才告辞出来。下午是在酒店休息。有人出去逛街购物。我就躲在房间看电视。

从心里，我对这个女人充满了鄙视，但是我不敢表现出来。毕竟我的前途还攥在她手里呢。

晚上照旧是自助餐。我吃过饭又回到房间，继续看电视。一会儿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是我表舅。

“一楠，今天怎么样？”一坐下，表舅就问。

“今天很好，和新加坡人谈的。送了很多资料和名片出去。”

“我是说你怎么样？”

“我没事，表舅。我就是跟着她，帮她拉着箱子。她叫我做什么我随时听招呼。没事我就站在旁边她不远的地方。”

“好。见机行事。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坐的地方不坐。言行一定要得体，符合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表舅。”

“如果她赏识你，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她可是个能通天的女人。”表舅口气暧昧地说。

随后表舅又嘱咐了我几句，这才离开。

夜里十点钟，我已经洗过澡睡下。她的短信来了。就五个字：“你都看见了？”

我当然看见了。而且你也看见我看见了。可是我犯得着为你这种贱女人吃那个伪君子的醋吗？我抓着手机，听着对面床上胖司机的鼾声。思量怎么回短信。

最后，我就给她回了一个问号：“？”你自己去想吧，贱人！

第二天，我们下午才启程。因为上午两位市长要去拜会苏州市的党政高层。当天晚上九点多钟，一行人到达温州安澜酒店。

一路上我仍然尽己所能礼貌周到地帮她提行李。有时候也帮她拿包。但是，我们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所有事情都是用肢体语言完成。

上午休息，下午在酒店，栾丽杰叫我给招商局的吴局长跑腿，安排晚上投资推介会的场地联络等一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