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钱出门。一边从整洁干净的楼道往下走,一边本能地想,我今天的作为好象有点出格了。虽然是上下级关系,可是我自作主张拉她去看鸳鸯,接着和这位美女上司躲在一个房间里五六个小时。这要叫人知道,什么闲话都会出来。还在人家家里睡觉,真是太不成体统了。要是叫那个‘凤林’知道,他只要动动小手指,我就会顷刻之间死无葬身之地。这个女人虽美,却是顾老二的御用禁脔。我离她太近了倒霉是迟早的事。我还给人家读什么‘鸳鸯织就欲双飞’,想干什么?作死啊?
是不是潜意识里我开始被这个女人吸引而喜欢上她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顿时脸上出了冷汗。且不说她比我大九岁,只她是崇宁二号人物的情人这一条,用贾俊海那个很脏的词来说叫‘床垫’,我和她也不可能。还有悬殊的社会地位。想想我真是太冒失太不知深浅了了。不行,买了拐杖回来我得赶紧设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来到康明残疾人用品店,我给栾丽杰买了一根铝合金的拐杖。一来比较轻快,二来也便宜。都是临时物品,买贵了她会说我的。只花了七十五块钱。
买了拐杖我一刻也没耽误,又回到栾丽杰家里。在门口我按了门铃。里面没吭声,我听见拖鞋重重的踢踏声。接着门开了。
我进门换鞋。
“姐,拐杖我买回来了。我买了个不好的,反正你用几天就不用了。”
栾丽杰坐回沙发里面对着我,我的眼神落在她美丽的瓜子脸上,四目一对,我吓得赶紧躲开她的目光。
“行,拿过来我看看。”
“只花了七十五块钱。”我走过去把拐杖递给她。然后把剩下的钱和购物发票放到茶几上。
栾丽杰接过来,拄着走了几步。笑了。她说倒是挺好玩的。小时候,我就拄过这玩意。也不用瞒你,我爸就是个残疾人,瘸子。他不是一直瘸,在我五岁那年,他在矿上被运煤的矿车轧断了腿,就截肢了。
后来就拿着矿上给的一点抚恤金开了个杂货店。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只要我爸一坐下。我就抢过他的拐杖,拄着到处玩……
我的心咯噔的一下。我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这个故事决不会是个喜剧。如果那是个凄惨故事的话,这种回忆对听者和说者都是一种折磨。
“姐,我想起一个事。”我瞅着话缝赶紧说。
“什么?”
“你看你屋里都是木地板。成天被拐棍捻来捻去,就弄坏了。”我提醒她说。
“真的是。那怎么办?”
“我给你用破布把拐杖头上厚厚地缠起来。有了缓冲就没事了。”
“去哪里找破布呢?”栾丽杰有些为难地说。
“你有不要的旧衣服没有?”
“没有。不要的衣服我都送人了。”
“不用了,一楠。在屋里我扶墙就行了。拐杖等出门的时候再用。”
“那,也行。那姐你要没事了,我就回了?”我试探着问她。
“……”沉默了一下,栾丽杰脸色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手表。她说:“要不你吃过晚饭再回去吧,吴阿姨马上就来了。”
我看见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看我,双手不大自然低互相拧着指头。
“不了姐。我都出来一天了。”我知道麻烦了,她是不愿意我离开。我也不敢太坚持,就用商量的口气说。
“我就是一个人闷。既然你想回去,那你回去吧。记住,很多事情只能藏在两人心里。要是叫更多的人知道了,就会变成垃圾,毒药,伤人的暗箭。你懂我的意思吗一楠?”
“姐,你放心。不能叫人知道的,我烂在肚子里。其实我一个临时工算不了什么,我不能让你受损害。”
“嗯,那你去吧。存好那个手机号。”
……
回到管委会大院大概五点钟。值班室里,金队长,贾俊海还有春旺等几个人都在。
“小孙。整整忙了一天啊。主任肯定请你吃大餐了!”一进门,金队长就带着逢迎的笑容说。
“主要是陪领导看伤,在医院里很长时间。程副市长打了招呼,医院不敢怠慢。”我温和地笑着说。
当着金队长,贾俊海是不敢说什么‘床垫’之类的话的。
“中午吃的什么?”贾俊海向我挤了挤眼。
“家常饭。”
“家常饭?其实成天和咱们老大在一起,不用吃饭也不觉得饿,是吧?秀色可餐。”
“俊海,你不要拿栾主任开玩笑。叫她知道了,你可承受不起。”金队长说。
贾俊海不吭声了。
下班后,我们去食堂吃饭。贾俊海才开始套我的话,问我一天都干了什么。我就说陪她看病,买药,买拐杖。中午在她家吃的饭。领导对我很和蔼热情。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哎一楠,你这么年轻可要把持得住,小心那婆娘勾了你的魂去。”
“俊海哥,你看你说话不着调了不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我们是什么,我们这身份就是古代的车夫。她会勾我吗?”
贾俊海正要说话,就看见金队长迎面来了,就不言语了。他有些怕,因为金队长可以宣布叫他待岗。
夜里睡觉,我忘了把手机调到震动。接收短信的铃声引起了贾俊海的注意。
“一楠,谁来的短信?”贾俊海很多事地问道。
“服务短信,传话费账单的。”我一边淡淡地说一边打开信息收件箱。她来的。
只有两句话,就是那首我背过的古诗: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看完我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想想怎么回信。长吁了一口气,我忽然有些害怕。心照不宣地和她这样暧昧下去,日子会象走钢丝一样,一脚踩不好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可是,我也不敢象对马琪琪那样,对她直接亮明底牌。这个女人,经历的事情比我多得多,心智也比我成熟得多。她就是对我有了一点朦胧的情感,没有什么恶意。谁叫我前天情急之下抱了她呢?退一万步说,我敢得罪她吗?
“好好睡,都会好起来的。”这是我回信内容。模棱两可。
等了一会,她没有再回信。我就睡了。
第二天一上班,徐娘又叫我去了她办公室。先问了问昨天的情况,就说她要代表单位去看看栾主任。让我带她去。徐娘说,宋主任一早就打电话来交代的。
老宋正代表崇宁开发区到珠三角参观考察。栾丽杰来了以后,果然很尊重他,主动分配工作叫他做,叫他做到有职有权。这样,老宋也就心情舒畅地放心工作起来。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和徐娘一起下来开车。
“徐主任,我开哪辆车?A4还是A6?”
“开A4吧。我们不要随便动栾主任的车。小孙,现在动身还早,等下我叫你。”徐娘又看了看表说。
快九点的时候,徐娘才下来通知我出发。
路上,徐娘给栾丽杰打了电话。然后到飞云路的水果店买了一个大水果篮,这样一耽搁,到商务局宿舍栾丽杰家就差不多十点了。
敲门进去后,栾丽杰接待我们的态度很和蔼,完全是一个领导对下属的那种居高临下游刃有余但有不失亲近的样子。
越这样徐娘就越觉得诚惶诚恐。我心中暗笑。
呆了有半小时后,徐娘以不影响领导休息为由告辞出来。出门后,我看见她长出了一口气。
“小孙,你看咱们栾主任真厉害。做什么事都能成竹在胸,虽然不怠慢你,可是也叫人不好亲近。”徐娘不禁感慨地说。
听到这类话,我照例笑而不言。
随后的一星期里除了每晚的一个短信,我和栾丽杰没有任何联系。
七天晚上短信内容如下:
第一天晚上 她的:看到我做戏的本事了吗?
我的:呵呵,看到了。
第二天晚上 她的:睡了吗?
我的:睡了,下午去了中兴市和徐娘。
第三天晚上 她的:我也快成徐娘了。
我的:还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