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咱们直接回家吗?要是你脚不疼,我带你到个地方透透气。”
“去哪里?”
“去咸安湖,听说那里有很多鸳鸯呢。又不远,转一下就回去,你看好吗?”
“行,不过我这样子走路不方便。”栾丽杰沉吟了一下说。
“没事,我扶着你在湖边的椅子坐坐,算是散散心。”
“好吧。会不会被人发现?”
“呵呵,光天化日的,就是有人认识你也不会怎么样。你这样,把头发散开了披在肩上,戴上遮阳镜,就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了。然后脱掉那件蛋青色上衣,只穿里面这件紧身体恤,那多漂亮。”我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好,今天我就疯一回。”栾丽杰笑嘻嘻地说。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云层还很厚。我把车开到那里的时候,天又阴下来了。接着开始下起牛毛细雨。因为是星期一大家都上班,这里游人不多,加上又下起雨来。块石砌的湖岸上已经空无一人。
栾丽杰听我的话把头发解开了披在肩上,但是她没再戴墨镜。我开着车沿着湖岸狭窄的环湖公路缓慢地前行。
“姐,反正雨很小。我把窗玻璃放下来,你看看湖景?”
“我自己放吧。”栾丽杰说着把身子又朝左边挪了挪,这才按动车门上的按钮把玻璃放下来。
“鸳鸯,我看到鸳鸯了!小孙你快靠边停车。”不一会,栾丽杰象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叫起来。
我已经把车开得离主要观景的地方比较远了。听她喊,我立刻将车侧靠到湖边的矮石头墙边,熄火停下来。其实,我也喜欢这种雨天来湖边,看看湖面上戏水的鸳鸯。那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我也和栾丽杰一样放下窗玻璃,迎着细细的雨丝,两眼痴迷地望着濛濛雨雾挥洒在碧波千顷的咸安湖上。不远处,正有数对鸳鸯在起伏摇曳的水面上欢快地觅食嬉戏……
微风徐来,轻盈的雨丝拂过面颊,一片清凉。
“菱透浮萍绿锦池, 夏莺千啭弄蔷薇。 尽日无人看微雨, 鸳鸯相对浴红衣。”良久,我听到栾丽杰在后座轻声吟道。
“姐。”我回过头去有些崇拜地看她了。“你真有学问,杜牧这首鸳鸯诗你都知道?用在今天这里,真是情景交融无限贴合。”
“你别恭维我了,偶然想起的,就背出来了。真谢谢你一楠,带我到这里来感受自然之美。我的心情好多了,就不由得想起了这首诗。”栾丽杰说着,眼神就有些妩媚。我注意到,她不再叫我小孙,而是叫了我的名字。这样我觉得她是把我当弟弟当朋友看了。
“姐,不瞒你说,我以前也喜欢写点歪诗。现在本科司机当习惯了,方向盘倒是握得顺溜。就是有了诗思,再也吟不出好句子了。”
“一楠,咱不发牢骚了。事情会有转机的。别破坏今天的好气氛,姐好容易开心一回。你也背诵一首诗给我听。要有鸳鸯的。”栾丽杰口气温柔地对我说。
“让我想想。恩,只能想起这个了。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我搜肠刮肚,怎么也想不起有关鸳鸯的诗。最后灵机一动才想起这个。也算是一首诗吧。
“姐,不好意思啊,我就想起这个了。《射雕英雄传》里喜欢周伯通的瑛姑,你记得吧?她就念过这个。”我有些窘迫地说。在文学知识上我一向自负高才,今天在栾丽杰这里有些丢份了。
“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真好,一楠,你看姐算不算是未老头先白?”栾丽杰有些伤感地问我。
“未老头先白?姐,你这话是,是说你的头发早白了,现在是染黑的?”我故意逗她说。
“呸,你的头发才是染黑的呢。”栾丽杰翘起嘴角,佯装生气。
我正待说话,就听见栾丽杰包里的手机响了。她迅速掏出手机一看,就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优雅地一甩头发,把电话接起来。
“凤林,是我。你有事啊?哎呀,没事,我的脚没事。孙院长都找人看过了。就是个普通的扭伤。好,好,哎呀你放心吧。恩,嘻嘻,别不正经了。恩,你也多注意身体。忙你的吧。我挂了。”栾丽杰语气娇痴地说完,挂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个电话,我心头突然就刺疼了一下。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一样。
我沉默地看着远处细雨中波涛激荡的湖水,一句话也没说。
“唉,咱们回吧。该吃午饭了。”许久,我才听到栾丽杰语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
我没有说话,马上打火倒车。因为沿湖的公路比较窄,我必须得很小心才能把车安全地掉过头来。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从刚才栾丽杰和那个“凤林”的对话语气上,我终于知道表舅所说的‘不一般’是什么意思了。可是,这和我有关系吗?我刚才为什么心中会莫名地疼?难道我为栾丽杰吃顾市长的醋?我几斤几两啊,真是。想着想着,我的脸上不由得带出苦笑来。
“孙一楠,你冷笑什么?”栾丽杰坐在后面突然口气生硬地发问。
这是我认识栾丽杰以来,她第一次训斥我。在我的印象里,这位正处级美女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不温不火淡定从容。今天这是怎么了?要不是你突然说话,我怎么会吓一跳…….
“对不起主任,我注意,一定注意。谨慎驾驶,安全第一。”我忙不迭地道歉说。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栾丽杰把脸扭向窗外呆呆地看着,一张脸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把车开回到商务局宿舍她家楼下的时候,雨已经很小了。打开后车门,我缓慢小心地扶着她下来。待栾丽杰翘着脚站稳后。我又哈腰去车里拿出了她的包和那袋新开的药。
“我不要你扶! 你把我的包和药拿好就行了。”栾丽杰口气很不友好地说。
“可是,地上湿漉漉的,你要再摔跤怎么办?”我有些担心地说。
“孙一楠,是你领导我还是我领导你?”
“当然是你领导我。”
“那你罗嗦什么?走!”栾丽杰说着很小心地往前跳。我在后面紧跟着,随时准备出手扶她。
她这一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方向盘一抖,就差点蹭上路中间的隔离墙。原来她一直在后视镜里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栾姐,我突然想起上学的时候一件好笑的事,就笑了。”我表情有些尴尬地遮掩。
“什么事,说来叫我也笑一下。”
我一时语塞。
“你别是在笑我吧?”
“瞧您说的,我哪敢啊?再说你有什么可笑的?”片刻慌乱后,我一下子镇定下来。
“知道不敢就好,好好开你的车!别胡思乱想的拿我的命开玩笑。刚才差点撞在护栏上!”栾丽杰突然不满地嘟哝说。
不好意思,中间漏了这一点
这次终于有惊无险,她一个人一条腿慢慢跳回了家。吴阿姨已经做好了饭在等我们。
“主任,您下午要是不用车。我就先回去了?”我看栾丽杰被吴阿姨搀到卫生间去洗手,就说。
“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说。”栾丽杰头也不回地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