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可以把车开回去。我脚这样，也没法开车了。”栾丽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的脸色也恢复到那种官场里常见的淡定从容。

第四章4

我站起身来，来到门口换鞋。忽然想起她脚伤得这样，晚饭怎么办呢。

“栾姐。”

“嗯?”栾丽杰坐在那里扬起脸，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看着我。

“你受伤了，晚上谁做饭给你吃呢？要不我等会给你做完晚饭再走吧？总得有个人照顾你。”我迟疑着说。

“谢谢你，我家有个钟点工的。我打电话她就会过来。”栾丽杰看着我关心的眼神，忽然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用淡然的口气说：“你放心吧。”

“那好，那我走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我会随叫随到的。”

“嗯，路上慢点。”

出了门下楼，我忽然回味出刚才栾丽杰的眼神仿佛有些凄楚，而我自己也是有点太过唠叨琐碎了。毕竟男女有别，地位悬殊，我说多了会被人当成企图不良的。何况是面对这个我一点都不能得罪的女人，我更得有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才行。

下着雨我把A6开回了单位，正赶上食堂开晚饭。贾俊海今天值班，他打着伞正夹着饭盒去食堂吃饭。

“咦？这不是孙一楠吗？你这是？你怎么把栾主任的车开回来了？”半路上我们相遇了，我停车放下车窗和他打招呼。贾俊海看着我开着那辆新奥迪，满脸狐疑。

“俊海哥，吃饭去？今天栾主任把脚扭了，暂时不能开车了。她打电话叫我把车开回来的。”我长话短说。我知道贾俊海爱传小道消息，所以不能多说一个字。

“奥，是这样。伤得重吗？”

“没什么事，就是脚腕子扭了一下。”我故意用无关痛痒的冷漠声音说。

“嘻嘻，我就在单位值班，有事她不叫值班的，单单叫你，是不是觉得你小子长得帅，看着养眼啊？”贾俊海半真半假地说。

“你快拉倒吧。她哪里知道是谁值班？就是乱翻电话簿看到我的号码。”我赶紧说。

贾俊海还要说话，转脸看见已经有人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了，担心没有饭了，就马上一摆手小跑着向食堂去了。

我把车停进车库。这才想起慌乱中伞忘到栾主任家了。回到宿舍翻出纸箱里的方便面，我又想起中午饭都没吃。当时正在和马琪琪吵架，后来到了领导那里一着急就不觉得饿了。我叹了口气，今晚上再吃方便面，怕是要闹肚子。到食堂去碰碰运气。

我拿起饭缸下楼，冒着细雨向食堂跑去。

贾俊海还在吃饭，我跑到窗口一看，一锅西红柿鸡蛋汤，还剩下一个底子。其他菜因为炒的少，已经卖没了。

我要了满满一搪瓷缸西红柿鸡蛋汤，两个馒头。大师傅就收了馒头的钱。把那个锅底子白送了给我。我连忙谢了，端着碗坐到贾俊海旁边吃。

“俊海哥，今天出车没有？”

“没有，在值班室看了一天杂志。”贾俊海嘟囔着把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

我没有再说话，埋头吃饭。

贾俊海吃饱了，在等我一起回去。我没有胃口，只把汤喝了个干净，两个馒头只勉强吃了一个。洗了碗，我拿着那个吃剩的馒头和贾俊海回宿舍去了。

走在路上，雨小了很多，基本不用再打伞。我们就并排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孩子要来崇宁上学的事。

贾俊海和我一样都是郊区农村人，不过我们不是一个镇。他老婆现在在崇城区检察院食堂卖饭。儿子今年七岁了。贾俊海一直都想把儿子弄来市区上学。前些日子已经在托人找学校。贾俊海是有关系的，他的舅舅是原崇宁地区检察院的检察长，已经退休多年。他在崇宁现在也是主要靠他表哥，崇城区检察院当科长的郭树强。

这几年，随着很多农民陆续进城务工，他们出于对下一代改变命运的希冀，落脚之后总是千方百计地把自己的孩子弄进市区的学校就读。贾俊海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他本人是高中学历，是农民中的知识分子。除了爱打探散布小道消息，人还是挺不错。

一说起孩子择校的事情，贾俊海就有些犯愁。就连教学质量不很出色的崇城区三小，六小，七小择校费也要每年六千块钱，而贾俊海夫妇的月总收入加起来不过两千六百块钱，还要在外面租房子。崇宁这个城市人均收入不算高，房价涨幅却在全省名列前茅。本届丨党丨委政府大张旗鼓地出台了很多政策抑制炒房，然而老实百姓望穿了秋水也没见房价降下来。很多人都骂，蛇鼠一窝，唱双簧给买不起房的老百姓看呢。房价真降了，贪官们怎么捞钱？

骂归骂，该买房的还得东挪西借的凑钱买房。所以GDP再高也是个数字，老百姓感受到的还是现实的生活压力日益沉重。

房子贵，也带动了租房价格的迅速上涨。贾俊海和他老婆，刚准备在一个棉纺厂旧式宿舍区租一套六十平米的旧筒子楼房子，年租竟然要五千块钱。加上农村家里种地的花销，再精打细算，贾俊海的日子也过得不宽裕。

正在我们谈论着出外谋生之难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吓了我一跳。贾俊海见状立刻把我的饭缸接了过去。我掏出手机一看，是马琪琪打来的。我直接按了拒接。

“谁啊一楠？”贾俊海好事地问道。

“马琪琪。”

“那你怎么不接？”

“俩人赌气呢。”

“一楠，不是我说你。别这么清高固执了。马琪琪那么漂亮，家里又有钱，还有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又是独生女，别人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你把她哄到手，能少奋斗至少十年呢。”贾俊海口气嫉妒地说。

“俊海哥，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姓孙，但是给小市民当孙子我当不了。”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二楼宿舍门前。我掏出钥匙开了门。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我就又按了拒接。

进屋后，我直接把手机铃声设置成震动。然后把它扔到我床铺边上的一个破床头柜上，由着它一直跳个不停。

贾俊海见我这样，苦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那台从他表哥家搬来的旧彩电。

贾俊海最大的业余爱好，我认为还是很高雅的，那就是听唱京戏。他痴迷于央视戏剧频道的京戏选段，来兴致了也能有板有眼地唱一段《借东风》。

我也喜欢听京戏，尤其是梅兰芳先生唱过的《贵妃醉酒》，百听不厌，但是我不会唱。贾俊海和我相处融洽很大程度上与我对京剧的爱好很有关。象我这个年龄的人，不是梨园世家出身，竟然喜欢京剧，实话实说还是很难得的。

听了几段票友们的折子戏，我们就开始侃大山到睡意朦胧。贾俊海起身关了电视上厕所去了。我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关机。我买得这个手机是山寨的，电池不好，晚上关机，待机时间能有三四天，不关的话，有时候用不到三天就没电了。

第四章6

我一按键，屏幕显示有三条未接短信。我按了阅读键。第一条马琪琪来的。内容如下：孙，你不接我的电话没事。我就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今天的午饭中策陪我吃的。他比你会体贴人。

第二个短信是个陌生的号码，只有三个字：脚很痛。

第三条又是马琪琪的，只有一个字和十个惊叹号：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