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仙转身刚要进里屋,桃花停下手,站直了身子叫了声:“娘,你等一下,俺还有话说。”
婆婆不回头问:“什么事?你说。”
桃花擦干净手,伸手扯住婆婆的胳膊:“娘到俺们屋里说话。”
婆媳俩进屋各自坐好,桃花向婆婆开口问道:“娘,俺问你,俺是不是这家里的人?”
婆婆撇嘴一笑,反问说:“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俺几时说你不是这家里的人啦?”
“那好吧,既然娘没有把俺当外人,那,为什么娘心里的事儿不告诉俺?却老是憋在心里呢?”
桃花自以为用将军法就能套出婆婆的话来,可刘婶儿依然笑笑,矢口否认:“这……,没有哇,傻闺女别瞎猜。”
其实桃花心里也很矛盾,她清楚婆婆的心事,可就是想听听婆婆的真实想法,是不是真的藏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从以前发生在她和刘海涛身上的事情来看,许多都是婆婆暗中故意安排的一样,如果是这样,婆婆真的把她的想法摆在了自己面前,看你桃花又来怎么应对呢?
这么一想,她反而没有勇气再盘问下去了,支支吾吾的说:“那……那就算了,俺是说……”
刘巧仙这时有些心虚了,心想:今儿桃花突然提及孩子的事,莫非是淘气儿向桃花“坦白”了我给他说的那些话了?哎哟不得了,若是她为这个跟俺理论起来,叫俺这老脸往哪儿搁呀?要是为这和俺闹翻了脸,俺也无话可说。
刘巧仙想到这,越发觉得心里没有底气,不过,她稳了稳神情,依然面带微笑地问:“桃花,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有话就说,别那么扭扭捏捏的,还是为孩子的事,对吧?”
本来这次谈话是桃花主动提出来的,可是现在却成了被动的一方,乖乖地听婆婆问东问西。
桃花看见婆婆在盯着自己,她放开胆子,点点头说:“嗯,俺想听听娘的真实想法,俺怕娘对俺有顾虑,不敢跟俺讲实话。所以……”
“好吧,既然这么说,娘也就扯下这老脸跟你实话实说。说了之后,你觉得怎样,到时候任打任骂,你婆婆俺没话可说。”刘巧仙说着,居然掉开了眼泪儿。
不用细说,有淘气儿以前向她解释的话,她早就猜出了八九不离十,还用得着婆婆再解释吗?
桃花打住婆婆的话,她说:“娘不用说了,俺知道娘的意思,不就是想让俺生个孩子吗?”
就这句话如雷轰顶,吓得刘婶儿心惊肉跳。原来桃花早就知道她的意图,没错,准是淘气儿向桃花说明了。
刘巧仙的脸色很难看,她皱起眉头说:“唉,自从俺知道了大军有不育症之后,俺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这是老天爷要叫刘家绝后哇!俺一下就觉得这日子没有了奔头儿。起初俺也有过给你们抱养孩子的念头,可思前想后总感觉不妥,觉得没有咱刘家的血脉。俺不甘心哪,所以俺才想……,桃花,俺给你说实话,俺以为你知道了大军的事以后,怕的是你会和大军离婚……唉,俺整天是提心吊胆呀,事到如今,俺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哟。”
桃花接着话茬儿说:“其实俺早知道娘的心思,只是大军还蒙在鼓里,以前不管发生的什么事,决不能再让大军知道,俺怕他经受不住这样地打击和刺激。娘的心情俺十分理解,可是,只要大军的身体不出现什么问题,咱这个家依然是个完整的家。娘,今儿个俺把话给你搁在这儿,俺永远是大军的媳妇儿,你永远是俺的好婆婆,至于孩子的事,也不是什么太着急事情,咱尽量给大军治病,假如真的没法治了,那就再想别的办法,眼下不需要为了这事儿过度劳神,娘你说呢?”
“你说的俺明白,俺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娘不担心了。孩子的事儿,听天由命吧,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俺不再瞎着急了,俺听你的。”
对于桃花刚才的那番话,刘婶儿听得非常清楚,尽管有些警告的味道,那是桃花在向她这个当婆婆的再次表白心迹,这下可以使她的心情宽敞了许多。
然而,刘巧仙哪里知道,此时桃花的心里却是十分杂乱,就像捣碎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她茫然若失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想着自己今后的路,该怎样走下去呢?自己又该怎样生活呢?
眼看快到晌午了,刘婶儿说:“桃花,你爹他睡着了,你在家看家,俺去自留园弄点菜,一会儿等俺回来做晌午饭,多炒两个菜。”
刘婶儿说完,她拎着篮子走了,桃花答应一声便开始收拾屋子起来。
稍等了一会儿,只见刘海涛拉了满满的一车春薯回来了。所谓春薯,就是春天插秧种下的红薯,这种春薯当地人管它叫“老秧山药”,早熟,可以做成薯片、薯条、薯粉等等。
刘海涛把红薯倒在屋门口一边的地上,热得满头大汗。
桃花说:“快进屋歇会儿,先洗洗脸喝口水,正好有壶凉白开,俺给你倒去。”
桃花进屋倒了满满的一碗白开水放在桌子上,又舀了一脸盆水,刘海涛就势洗了把脸。谁知,刘海涛低头闭着眼伸手去接桃花递给的毛巾时,竟一下摸着了桃花的手,就见他俩像是触电似的,两个手同时被弹开。
桃花用手一甩,把毛巾搭在了刘海涛的头上。
刘海涛擦干净脸,又把毛巾在屋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他对桃花说:“你们分到的红薯已经拉完了,这车强装完,还剩下有我分的一点儿,也不过再拉大半车,一趟就完了。”
“那好吧,俺这就做饭了。”桃花挽着袖子准备拿瓢舀面,她转脸又问:“大军呢?他在地里干什么呢?”
刘海涛把毛巾搭在绳子上,弯腰端起那碗凉白开水,“咕嘟咕嘟”先灌下去了大半碗,然后他擦擦嘴才回答说:“大军帮俺装好车,又和俺把车拉上了路,他回地里看着分的红薯,怕丢了。俺走的时候,他又去帮孙立强家装车了,他家人多,每次分东西也很多。”
“哟,大军可别累着了。也是,孙立强家倒不少,可干活的人不多。”桃花有些大军干活多怕他吃不消,她询问说:“他家没人装车吗?他大妹子立娟没去吗?”
“去了。”刘海涛喝完了一碗水,桃花忙又给他倒满,他端着碗喝了一口,他说:“他家分了那么多,就他爹和他大妹子立娟两个人装车,他爹又那么大岁数了,哪能干得了活呢?只有立娟能帮助他哥和这个家。孙立强媳妇是屁活不干,还整天没事找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哼,一看就让人生气。”
“可不是吗,俺过门儿后,从来不串门子,这段时间立娟姐回来了,俺也有了说话聊天的人了,这几天也只有立娟经常过来和俺聊天,要不就是她来叫俺去她家里玩儿,所以她家的事俺也知道不少,俺知道她嫂子那人,可算是刁钻刻薄,孙大娘老两口岁数大了,孙大娘那人脾气又好,也惹不起她这个儿媳妇。立娟自打和她丈夫离婚以后,一直住在外面,最近才带着孩子回娘家来了,正因为是她觉得自己离婚住娘家,立娟姐才不愿意和她嫂子闹翻脸,也是怕哥哥受气,没办法,她嫂子有时候指桑骂槐的,谁听不出来呢?立娟为了这个家,只好忍气吞声地过日子。别看她整天乐乐呵呵,其实她心里可苦了,别人不知道,她背地里经常偷偷掉眼泪,她心里的事儿也有时候跟俺说说,就连对她娘都不肯说,怕孙大娘受不了。唉,立娟也真够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