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俺记得咱俩头一回在这儿,俺没敢下手,第二回就这么摸上了,对不?”
“你把俺骗来了两次,就因为你,俺才没上高中,俺那个叔伯舅还说只要俺上了高中,他就能保举俺上大学,毕业以后还可以在城里上班,将来有个铁饭碗,吃穿都不发愁。”桃花娓娓而谈。
“是啊,都怨俺,把你给耽误了。”大军突然转话题问道:“你那个叔伯舅叫什么秦大川是吧?那家伙本事真大,听说他的关系能通到天儿,是吧?”
“他有多大本事俺不清楚,反正俺娘跟俺说:‘别说咱一个小小老百姓,就连县委书记也都怵他的劲头,谁不听他的试试?’所以俺村里的人都怕他。”
“不是吧,俺听说人家付兰花就不怕他。”
“是,俺村里人都这么说,不过,人家兰花姐的爹是个老荣军,她又当过兵,是个党员,这叫‘苗红根硬’,人家她弟弟付军参加过中越自卫反击战,到现在人家还是部队的军官呢,她丈夫应翔也是个军官,当然她不怕他。除非是她,要是打在别人谁敢呀,哼,恐怕全村人都没这个胆量。”桃花叹了口气又说:“唉,就是俺这个舅舅,他一听说俺死活不上学了,找到俺家,把俺们一顿臭骂,并且非要把俺嫁给他那个表侄子郑楚江,俺不干,俺给他顶嘴说:‘那个二阎王整天喝酒闹事儿不务正业,打死俺也不嫁他。’嘻嘻,你猜怎么着?俺气得他一跺脚走了。”
“这回他能饶过你?”
“这下把俺爹娘都吓坏了,赶紧上他家赔礼道歉,嘻嘻,俺这个舅不敢骂俺娘,倒把俺爹骂的个不讨生,说:‘你养的闺女管不了,俺更不管了,她顶撞了俺,她一个闺女家能把她怎么着?只当她给俺撒娇了,桃花她爹呀,你呀你,你就是个废物!’吓得俺爹也敢吭声。”
大军躺在她怀里,眯着眼睛,静静听她讲述。桃花微微一笑摇摇头接着说:“就在前天俺回娘家的时候,俺娘还跟俺说,为了俺的婚事儿,俺这个舅仍在生俺的气呢。”
大军闭着眼问:“好家伙,怪不得没的敢惹他,闹了半天他真这么记仇啊。”
桃花一戳大军的额头说:“可不是吗,这不都是为了你呀?”
“哈哈……,反正这样的小媳妇儿跟俺睡觉了,别人没摸着,俺摸着了,嘻嘻,哎哟。”
桃花朝他额头上使劲拍了一巴掌说:“你这坏东西,这会儿反正你那个馋猫可不敢偷腥了,以后就老老实实呆着吧。”
大军松开手,一下坐起来说:“没事儿,今儿个黑介俺又让你叫爹了。”他伸手又去搂住了桃花。
“滚你的蛋,松手。”桃花从大军的臂弯里挣扎出来,她向他说:“大军你先别闹,俺跟你说点正经事儿。”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的病情这下瞒不住了,你娘已经知道了。”
“俺这病娘本来就知道。”
“什么呀?你那个东西上的病。”
大军一下恍然大悟,他问:“俺娘是怎么知道的?这下遭了,她肯定受不了,俺没结婚时,她就整天盼着俺赶快结婚抱孙子,等俺结了婚,更是想着盼着要孙子,她跟人家说‘俺明年也能抱上孙子喽’。”
大军叹了口气接着说:“俺娘是个争强好胜的老太太,她与其他农村妇女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俺从来没听见过她东家长西家短的在人面前搬弄是非,也从没听过她啰里啰嗦地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再苦再难的事她从不大嚷小叫地跟别人诉说。俺爹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做什么事都是东怕狼西怕虎,掉下个树叶也怕砸了脑袋,所以俺娘就成了俺爹的主心骨,家里的大小事情俺娘说了算,她也就慢慢养成了敢说敢做的性格和脾气,不过,不管什么不顺心的事,她总是憋在心里一个人扛着,她觉得有些事跟谁说了也不顶用。其实俺最担心的就是俺娘这一点,生怕她憋出个好歹来,唉,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桃花说:“你这次住院时,是医生告诉她的。你说的没错,她知道了以后就一直憋在心里,还不敢告诉俺,怕俺跟你闹离婚,俺觉得俺这个婆婆的心太累了,既让人心疼又觉得她太可怜了,她一心一意为了你们这个刘家,任劳任怨,操碎了心,真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
“俺想象得出来,俺娘这个抱孙子的希望破灭以后,她当时的心情是多么失落和悲伤。”
“不行的话咱上北京给你看去,没准能治好呢。”
“没用,医生不是告诉咱了吗?俺这是天生就没那玩艺儿,少精死精,生育不了。”大军透过树枝的缝隙茫然若失地望着缕缕蓝天,他问桃花:“你跟俺说实话,你嫌弃俺不?你真的和俺离婚不?”
桃花不高兴地瞪他眼一睛:“你又发什么神经?俺要是有那心思,还等到你现在啊?少有。”
桃花虽然骂了大军,但他心里却觉得美滋滋、喜洋洋的,并且还踏实了许多……
桃花和大军回家时,日头已经落山,晚霞灿烂,不肯散尽的余辉依然染得西天一片红色。然而,天空中却开始凝聚起浓浓的潮湿气息,地里的庄稼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露水,那水渐渐的结成颗颗露珠,便顺着叶尖儿滴滴落在根部的土地上。
村边,炊烟缭绕,它与黄昏的夕岚混凝成了一层淡淡清雾,仿佛是少女丢下的薄薄轻纱。
雀儿唧唧叫着同伴,它们飞来窜去在寻找着夜里的栖息地;燕儿却毫不顾忌地回到了自家温暖的巢穴。劳作一天的人们全都陆续回到了家里。
“你们回来的正好,水缸里没水了。”刘婶儿正在烧火做饭。
大军说:“俺去挑吧。”
桃花看了看大军那焦黄的脸色,拿起扁担说:“得了吧,走了半天的路,你不能太累了,还是歇着吧,俺去挑就行了。”
“天快黑了,井台看不清,让大军和你作个伴儿,拿手电筒给你照个亮。”婆婆不放心桃花一个人去井台,拿着电筒交给了大军。
桃花说:“没事儿,天还早呢,还是让大军歇息吧,俺挑两个半桶的水,很快就回来。”
桃花接过手电筒,挑起两个空水桶刚要出大门口,只见刘海涛挑着一担水迎面进来。
刘海涛看见桃花也没搭话,只是咧嘴一笑。
仍然站在院子里的大军一见刘海涛挑水进来,忙说:“哟,是淘气儿哥呀?真是又……”
大军想说“又麻烦你了”,可他没能说出口,确定觉着这个“麻烦”太见外了。
刘海涛把水倒在水缸里,冲院子里的桃花和大军说:“别去挑了,等一会儿俺再挑两趟这缸就满了,晚饭够用了,不用着急。”
刘巧仙笑呵呵说道:“行,行,桃花别去了,吃了晚饭再让淘气儿挑就行了,正好饭也做熟了,来吧,咱们先吃饭。”
刘海涛一笑说:“婶儿,俺就是故意赶饭来的,呵呵呵。”
“这就对了,以后几时不想自己做饭了,就上婶儿这边来吃,不差你一个。听见没?”
“俺知道婶儿,俺从小不都是这么过来赶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