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芬耷拉着眼皮连争辩的劲儿都使不出机械地爬上上铺卧倒的时候,我帮她盖了盖被子,就立刻去把卜瑾叫醒了,郁沛的支撑力也已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不换人,说不定就真的会出事了,而我们都还年轻,一车的人还都在熟睡中,我的动作也基本上算是静悄悄地在进行着。
卜瑾睡眼惺忪地睁开眼,一摸手机,当荧光屏的反光诡异地照在他的脸上时,他一看手机也是吓一跳,迅速地跳起来,冲向了郁沛,一把拉过他夺过方向盘,我则让郁沛赶紧再去卜瑾刚才睡过的床上去睡,然后在脸盆里放上一条毛巾,把一壶热水倒在里面,再把毛巾捞出来拧干递给卜瑾让他仔仔细细把脸擦一遍,如此往复两遍,下半夜更得保持头脑清醒,不能出一点差错,他的工作是我代替不了的,我所能做的就是搞好后勤,然后又把车箱里被乘客随意丢下的垃圾清理干净,再倒上一杯大半开的热水递给卜瑾,自己也握着半开的水望向窗外,外面像起了一层雾看不真切,里面的玻璃上已全被旅行人的热气给覆盖住了,我拿毛巾擦了一遍,视线算是好上了一点,但也还不是很清楚,各式高高低低奇形怪状的建筑开始出现在视野里,同时出现在视野的还有一大片被规则排理的冬麦,也有些耐寒的小青菜、葱、蒜苗类的,人都要吃五谷杂粮的,哪里的人也不例外。
看到卜瑾还是神情专注地握着方向盘,据我的经验他维持不了多久也是会进入疲乏状态的,毕竟是深夜出行,想跟他说些话,不知从何开口,想问他些事,更是不知从何问起,先这样僵持着吧,艾瑶最近两天先是在家处理点私事,具体我也没问,但定然是与单位无关的了,我们与单位其实都算是脱离了关系的,虽然不算彻底,但也不会很远了,我就这样于这样的深夜里瞎寻思着。
我说,“明天应该是个晴天了。”
他脚下的油门可一点不懈怠,时速100km/h,“看这样,是的。”
我说,“要不是限速,看来你又要跑到120了。”
他咧嘴笑笑,甩了下头,可能想活动下筋骨,接着道,“那得在白天能见度的情况下才行。”
的确,夜里的视线只够处理很近前的事,虽然高速上正常的情况下无障碍,但不能排除会有特殊的情况。
这一趟基本上算是满载而行了,而且还在试行阶段,看得出卜瑾也是格外小心的。突然听他说,“很想抽支烟驱逐一下困意,一天都没抽上一支烟了。”
我说,“还是等到了服务区再说吧,一车的人呢。”
其实他硬是要抽我也没办法,别说是大半夜的,就是白天,交警也管不了这个啊,总不能挨个车追着查,再追着跑吧,这都得靠人的自觉。
他长嘘了口气,“嗯,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呢,关键是晚上的灯光到底不如白天。”
我说,“要不,怎么都禁止夜里开车的呢。”
他说,“不过,晚上车到底还是少了很多,耳边也清静了不少。”
是啊,可以开着远光灯加足了油门跑,只是这“加足”也是有限制的,本来要在平时我会建议他让艾瑶给他送对耳塞,可这对于一个司机可是致命的的玩艺,他得随时辩明来自四面八方的喇叭声。
我说,“你可能还没带艾瑶去西湖转过吧?”
他说,“是啊,我自己也还都没去过呢,谁有闲心没事到处旅游啊?”
我说,“那以后应该有的是机会了。”
他说,“那也得等一切都步入正轨以后。”
我说,“也不全是的。”说完就觉这话不太吉利而闭口不言了。
卜瑾就回过头笑着问:“怎么了?”
怎么了?这要是放在早上我的罪过可就大了,都说女人是祸水呢,不止是身体,还有一张嘴。
他笑了笑,“无所谓的,我猜你可能会想要是车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了呢,不过新车目前出现这种情况的几率还是很小的,但也不能说没有,磨合期已过,我早先与郁沛都试行过一段路,应该正常了。”
我说,“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要是有大雪或冰雹呢。”
他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当我们都找不到话题再继续聊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五十开外的半老妇人,开始哼哼个不停,他的老伴一摸她的头说是能不能把车停下,老太太烧得厉害,不看医生怕是撑不住了,其时才凌晨3:00,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更别说等医生上班了,卜瑾说在高速上车是不准随便停的,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停车,那就是一个是服务区,一个是停车区,可即便停在这两个地方那也无济于事啊。还有一个就是如果车辆发生故障不能移动或者发生交通事故,是可以在应急车道停下的,司机要打开双跳灯,在车辆后方150米以外放置警示标志,车内人员应当迅速转移到右侧路肩上或者应急车道内,并且迅速报警。
可是这些对这个老太太的病情都于事无补,我才意识到在出发前的准备工作还是没有做好,没有买些常用药诸如消火药、退烧药、感冒药或消毒药水、绷带什么的放在车上,深更半夜的哪里去找医生啊,别说乘客有需求,就是我们自己的人也说不定用得上。
而乘客既是选择了我们的车,别说是要保障安全,对他们的健康我们也是得负责任的,从某些方面说,我们又是不同于专业的商人的,以赢利最大化为目标的同时还不能失了人的本心。
我突然想起串串也有过夜里发烧的情况,我给她用的物理降温法,我想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从矿泉水的桶里放出一盆凉水,然后拿干净的毛巾浸湿了再拧干放在老太太的额头,过差不多10分钟再在凉水里浸一浸再重复一遍操作,同时再拿另一条毛巾用滚烫的水再把毛巾浸湿用来擦她的胳肢窝,臂肘,脚心,如此重复三四遍,还把我的备用棉袄也掏出来给她盖在身上了,她的老伴一直伴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后来在差不多天亮的时候,她反而沉沉地睡着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老头子说是看来烧是退了,客气地说是给我增加太多麻烦了,还说姑娘,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定然也是贤妻良母,我苦笑了一下,想说我已有孩子了,良母也许算得上,但贤妻未必就有人肯认账了。
我只好说,出来就是一家人,要互相帮助,谁不会遇到点事儿?
天光终于悄悄地探头探脑地把整个身子都露出来了,太阳也慵懒地伸起了懒腰,我们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天,等他们都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有几个知情的似悄悄话似的把昨夜情形描述了一遍,车上的人都说我们这是爱心列车,还特意要了卜瑾的号码,记下了车牌号,说是再出来游玩,一定专等我们的车。
下了高速,我们选在一家路边的小饭馆停下了,卜瑾说是大家可以有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又跑着去打听药店帮老太太买药,后来老太太还专程在老头子的陪伴步履蹒跚地走到我们桌旁拉着我的手,“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可有中意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