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云点点头,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下了这座高楼。
随她来到就近的一家咖啡厅,她点了一杯热热的牛奶给陈清云,自己点了一杯拿铁,她用小勺子不断搅动着牛奶,很认真的样子,最后用嘴吹了吹,才捧到陈清云的嘴边,说:喝了它,牛奶是好东西,它会温暖我们冷去的心。
泪,一下子从陈清云的眼中夺眶而出。
她站起来拭干她的泪水。眼睛一直望着她。
陈清云喝了满满一大口。她点着一支烟伸过来,陈清云接过来,抽一口,再抽一口,直到烟火灼疼了手指,才有勇气向她笑了一下。
让你见笑了。
没有,你想多了。
你一定听到了。
是的,好多人都听到了,好多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陈姐,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何况,我和你一样是女人,并且,经历着相同的故事。
嗯。
你笑起来很美丽,我以前常见到你的。
是吗?
是的,我最近才来公司财务部,你不大注意我们这些小职员的。
没有——我极少来这里了,以前来,是为了帮他创业,帮他做事,现在,我是多余的了。
没关系,很多人不明白人的一生什么重要,等到明白过来,可能真的晚了。
嗯——也许。
再没有说什么,音乐从咖啡厅的氤氲里迂徊上升,陈清云的体温渐渐温暖上升,她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这是一双纤瘦的手,骨节均匀,几乎和陈清云的一模一样,她盯着这双手,轻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余可。
她笑道,紧紧抓紧陈清云的手指,向她眨了眨大眼睛,她注意到,余可的唇没有润色,却异常地鲜艳如花。
和孙宇翔的离婚过程持续了近半年,陈清云死活拖着,藏着躲着就是不签字,余可看不下去,对她说:离了吧,与其这样折磨自己,不如给自己一条活路。
孩子怎么办?
让他抚养吧。
为什么?
我们是女人。
你这是什么逻辑?女人离婚了就没有抚养自己的孩子的权利和能力吗?
陈清云有些恼了,余可保持笑容,说:孩子是你生的,你怕什么,何况他会给孩子的成长提供更好的环境,他的父母带大了你儿子,这样活生生分开,老人和孩子能受得了吗?
那我受得了吗?
你能。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余可握紧她的双手。
陈清云去见孙宇翔最后一面,他一点都不意外,胸有成竹地等待她的出现。
她把离婚协议递上去。孙宇翔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一下头。
她开了口:恭喜你,离婚成功,随了心愿。
呵呵,同样,恭喜你,可以自由高飞,争取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会的,最起码再不找人渣,再不找禽兽不如的男人。
呵呵,男人都一样,陈清云,你高估了自己,知道为什么让我们分开吗?——是你一直高估了自己,你太把我不当回事了。
你何曾把我当回事?
曾经我爱过你。
谢谢,我爱错了一回。
收敛一些你的自信和自负吧,当我发现我在你面前没有尊严没有自我时,我选择了怎么活得象个男人。
是啊,你真象个男人,为了象个真男人不惜和荡*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她是荡*?是因为她在夜总会卖过身吧?陈清云,但愿你看清有些**的心灵都比你高贵,但愿你知道有些人选择错的人生方向是情非得已。
好吧,愿高尚的灵魂重聚到一起。
谢谢。
你应当谢我,你用非法手段赚来的钱,我一文不要,给你留着过高尚的日子吧,你的父母我已见过,我把儿子托付给他们了。
那真应当谢谢你,向你致敬,陈清云。
她甩门而去。宣告离婚完美终结。
搬来这套公寓时陈清云几乎身无分文了,所有的钱都押在了这房子中,生存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几近断炊时余可总是周济她,她四处找工作,写字楼里总招聘着各样白领丽人,但递上简历时又被婉转拒绝,陈清云明白他们需要的是年轻有为的新生代,象她这样夹着青春尾巴的女人找份象样的工作谈何容易。奔波了十多天,最后哪里都不想去了,一个人锁了门呆在家中,不分白天黑夜地看电视抽烟,除了恨自己别无他法。
林伟的公司人事部打来电话是在一个下午,电话那端一个女人语气平缓,告诉陈清云他们看了她的求职简历,上报了总裁,明天早晨请九点准时来面试。
陈清云喜出望外,打电话给余可,她下班后过来,两个人为明天的面试商讨许久,连穿什么衣服都当场演示了一遍,余可说:你要相信自己啊,你是最棒的,这家房产公司久负盛名,好多人想进门儿都没有。
她说好,明天我一定努力。
两个人兴奋地边烧饭边聊,吃饭时还开了一瓶廉价的红酒,几杯下肚,余可却寡言少语起来,陈清云问她怎么了,她吸了半支烟,开了腔,说道:云姐,我知道你现在不容易,但一定要挺住啊,想当初我也是这样,这一步步走过来,才明白男人靠不住啊,重要是自己腔子里的这口气。
陈清云说:我明白,肯定是这样的,不然孙宇翔怎么会踢开我,也许我真的象他骂的那样,自负自信自以为是,我承认,好多时候我都喜欢别人围着我转,听从我的安排,我喜欢驾驭别人,可是我是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当初两个人贷款借钱,公司怎么运作起来的?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努力得到的,是我在背后使了多大劲,下了多大力气才有了现今的规模。他以为靠心黑手辣就可以赚来钱吗?他想错了,要不是我及时纠正他,管着他,也许他现在就在牢狱里待着。现在他觉得我不重要了,我成了一个强势的女人,过了时,没有女人的风情了,他妈的,所以他寻欢作乐时给自己挑了一只鸡,还拿这个女人羞辱我——有什么意思呢?我多少了解这样的女人,我也打听过她真实的底细,为着钱来的感情能叫感情吗?可是孙宇翔这样的男人相信啊,**可以高尚,唯独我成了不入流的东西。
不可以这样说自己,我懂得的。当初,我也是这样恨过男人,骂过男人,现在,不恨了。
我不恨任何人的,我只恨我自己。
你恨呢,所以你这样难受。
算是吧,可可,不过我不难受,我难受的是找不到工作,捉肘见襟的过日子,这不是我想要的。
总会好起来的。
余可握紧她的手,胸有成竹地望着陈清云。
走进大地产业集团总部的办公楼,陈清云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第一次应聘是给人事部提交个人简历,这一次来是面试,使她想起自己曾经为孙宇翔的公司审核着员工的留用、以及职位的调配,此一时彼一时。出了电梯走进人事部办公室,才知道加上她足有五个人竞争着同一份工作,同一个职务。硬着头皮接受人事部主任的询问,然后她将一些手续亲自向总裁办公室送去,好长一会儿才回来,手掌拍了一下,振振有词对所有应聘者说:你们的资料我都呈交给了公司林总,具体谁去谁留只有让他来决定,现在请跟我到林总办公室门口,他将逐一与你们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