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兴许不是个彩虹屁,但是就这一语,苏轼提杯站起,与甘奇君子一礼:“道坚,请!”
甘奇起身,便也是一饮而尽。
两人还相视一笑。若不是有那“高山流水”的词句,这般场面,当真要被人误会了……
好在甘奇与苏轼,那都是直挺挺硬邦邦的男子。
最后一语:胸中不受一尘侵。却怕灵均独醒。
晏几道彻底把脸黑了一下去,一句话也说话不来。
这最后一句词,说的是甘奇心中的修养,早已不受一尘侵扰,灵均是屈原的字,用来指代诗词,意思是就怕自己一个人曲高和寡,没人能懂。也在说好在苏轼在,不怕没人懂。
晏几道听来,那自然就是鄙视他的意思。
这首词,是辛弃疾作的。甘奇拿来用了,甘奇用出来的意思也就清楚明白了。好似在说:晏几道你算个鸟啊,跟我这人五人六的,要我填词,也不看看你是谁,我填了你听得懂吗?你以为你是苏轼苏子瞻吗?唯有苏轼,才是我高山流水的知音,我“镂玉裁冰”想尽办法去“著句”,那也得写给知音苏轼来听。
苏轼已然大笑而起:“爽快,道坚,再饮!”
甘奇又是一饮而尽。
甘奇写了一首绝佳的……基友词,借着基友词讽刺着晏几道,毫不留情。
两个基友正在嗨。惺惺相惜,心心相印。
留得一个晏几道,左右不是人,凑又凑不上去,怒又发不起来,总不能别人填得这么好的一曲词,自己转头起来口出粗鄙之语骂人吧?
还有晏几道几个好友,皆是面面相觑,这甘道坚,骂人都骂得这么有技术含量,这玩意,谁受得住?
还看得两人一场“桃园三结义”一般的戏码。
感动得就差落泪的苏轼拿着杯子,大礼而下,开口:“能遇道坚,实乃此生之大幸!”
甘奇也大礼回了一下,也道:“千百年后,愿你我依旧如初见之时!”
千百年后?甘奇这是不是也在蹭热度?
两人吨吨吨,一杯又下。
君子相交,不过如此。唱词的云锦儿都给看落泪了,似乎古往今来的妹子就喜欢看男人基情四射,云锦儿也起身一福:“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甘先生与苏公子之情,教奴家好生感动。”
伯牙子期,也就是高山流水那个故事里的两个主人公。
晏几道一起身,留得一语:“不足为伍!”
晏几道这不知道算不算是第三者插足失败了。
说完转身而走。几个同伴见得晏几道转身而走,连忙都躬身一礼:“甘先生,苏公子,告辞了。”
说完之后,几人追晏几道而去。
今夜樊楼的故事,也就不一样了,蹭热度的晏几道,算是蹭成了反面角色。晏几道在樊楼向甘奇与苏轼发难,要比试文才高低,却被甘道坚一曲《西江月》给鄙视了。
高低胜负的,那是小事,晏几道输了这一着,那都算不得什么。甘道坚填的那曲基情《西江月》,才是君子相交之美谈,谁人不想获得这么一份高山流水的友情?这种友情,岂是第三者插足插得进去的?
还想逼着甘奇填词?晏几道当真是自大得紧,仗着高门显贵,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甘道坚呢?胸中不受一尘侵,十足君子也,不与晏几道一般见识。佩服佩服。
打扰之人走了。云锦儿唱词唱得开心,今日收获很大,来去已然好几曲大作,足够她火上一段时间来。便是讲这个故事,都能讲上许久,想听云锦儿这个当事人亲口说故事之人,想来也不在少数。
最重要的是,晏几道、苏轼与甘奇三人,隐隐间为了她云锦儿争风吃醋,这就牛大了,想得汴梁第一花魁的名头,就需要这种故事。连甘奇与苏轼,还有晏家晏几道都要为云锦儿争风吃醋,这得是什么样的好女子?
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有言: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就是这个意思了。
两基友只顾豪饮,云锦儿,恐成最大赢家。
过得片刻,不知为何,甘奇与苏轼这个小厅门口,忽然行人无数,比肩接踵而来,好似恰巧路过,却在路过之时,都往里面看一眼,男女皆有。
“我……我回头再去看看……”
第三百六十二章 那就帮他一把
基友二人,大醉一场,都睡在了樊楼之内。
不在一个房间。
甘奇的故事,总是汴梁城内文人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甘奇的逼格,自然也越来越高端。
但是甘奇终究不是世外高人,当了官,终究还是要面对官场的这些事情。
谏议大夫祝振,贬到广西去当判官了,户部员外朗到了湖北去当团练使,祥福知县去西北边境任团练使。
知谏院的御史唐介,朝堂喷起来,威力也着实不小。至少喷这几个官员,那还是手到擒来的。
事情也就明朗了。
潘国从商税监衙门里放了出来,趴在一个门板上,举着两只手,被抬回家中。
却是上午刚被放出去的潘国,下午又被抬回来了。
随着潘国一起抬回来的,还有五万贯的罚款。
一夜宿醉的甘奇,坐在班房里喝着醒酒汤。
潘国被人抬了进来,还拱着两只包扎起来的手拜见:“草民潘国,拜见甘主事,草民知罪了,拜谢甘主事网开一面,甘主事之恩,草民没齿难忘,必当结草衔环以报甘主事大恩大德。”
这世间的事情往往都是如此,撞了南墙,自然就会回头。商业就是商业,利益总是最重要的。
甘奇其实并不愿再见潘国,也并不享受此时潘国的卑躬屈膝,但还是说道:“好好做买卖,好好交税,此事就此揭过,只要你依法纳税,往后商税监也不会再去找你麻烦。”
潘国此来,不是为了认怂,认怂对于一个真正的商人来说,其实并不是难事。他此来就是想要甘奇这一句话,以后不找他麻烦了。唯有如此,潘国回家去才能睡得着觉。比起认怂,潘国更怕自己的生意从此以后做不下去了。
“草民潘国,再拜主事大恩大德!”潘国不论心中有多少委屈,此时唯有如此去谢甘奇。
甘奇也知道潘国心中有恨,只摆摆手说道:“罢了,去吧!”
未想潘国竟然并不急着走,而是开口又道:“还请甘主事能在百忙之中抽得一些空闲,到草民那潘家酒楼去坐一坐,草民于生意之道,愿向甘主事多多请教。也请甘主事指导一下发票使用之法。”
甘奇听得出来,这些都是假话,潘国在这汴梁城生意做得极为成功,哪里需要甘奇指教什么,发票用起来也很简单,也不用如何指导。
那潘国请甘奇去是为什么呢?不用多想,如今潘国在这龙盘虎踞的汴梁城算是无依无靠了,自然要想着找个靠山。能轻松把祝振扳倒的甘奇,自然就是最合适不过的对象了,给甘奇多少好处也是值得的。
甘奇却并不在意潘国给自己的好处,摆手说道:“有暇再说,如今差事忙碌,你且回去好好养着吧。”
这是拒绝之意,潘国听得出来,也只有悻悻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