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乐心中颇为气愤，靠这种手段私窥外国公司的专利技术实在有些小人了。这种行为倒更像是商业间谍的水准。

可中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喜色，他暗暗觉得是夏老离任前做了一些工作，促成了调查终结。可他小心谨慎地将心里的喜悦收好，生怕多流露出一分就会被程秋磊利用起来。从可中和王亮乐收集到的线索来看，北海石油背后似乎还是有许多疑点的，比如突然断了的监控视频，比如王亮乐听到几个陌生女人说的曾经北海石油白手起家时做过的灰色交易，小鱼或许并不了解这些，在海岛时，说起邓肯总是万分感激，并未言及其他。如果小鱼能离开是非，北海石油的问题也就不是她的问题了，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可中去操心。若北海石油继续被紧追不放，一旦邓肯出了问题，小鱼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今调查寿终正寝简直是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王亮乐和可中虽各有心思，脸上却未露出一丝情绪。新老板当道，自然不如之前和蔼可亲的夏老容易对付，这里说不上是职场，但起码的人际关系还是要拿出精力应对的。

“齐可中，我没想到你会提出辞职，既然这样，王亮乐就不能一个人执行任务了。你们先回去吧，等工作重新安排好后，我会再联系你们。”程秋磊的语气比之前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和缓了许多，似乎是可以让王亮乐听的，万一两个人同时离职，恐怕别人会戳他的脊梁骨。

两个人又客气而景仰地跟程秋磊握了握手，一副“前程全仰仗您”的真诚眼神。一直到上了车，王亮乐才揉了揉笑酸了的脸颊，愤愤不平地说：“你听见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了吧？你要是真通过评估离开了，我一定要做暗哨，眼不见为净。”

“其实我们素来都是按照吩咐办事，至于吩咐是如何来的，我们很少去评判的。你起码还要跟他一阵子，好歹别起了冲突。”

王亮乐不耐烦地说：“这我当然知道，就是看着他阴阳怪气的就生气，没别的了。”

可中点了点头说：“那就好。我要去小鱼那里报个到。”

“你毕竟还没脱离局里，在海岛玩也就算了，回来之后要不要避一避行迹，免得给辞职评估添麻烦？”

可中老老实实地说：“我也想，但忍不住。好在离职评估只是手续复杂，测谎、填表、见心理专家、签保密协议，不会真的不让我走。之前知道我和小鱼关系的只有夏老和唐珈眉，想来程秋磊还不知道这件事，不会惹麻烦的。”

王亮乐严肃地叮嘱：“那你小心为上，别和她一起出入公共场所。”

可中点头答应，又问：“小鱼家的监控彻底不灵了？”

“放心吧，我每天都要悄悄试试看的，始终没有反应。”见可中面色尴尬，王亮乐又补充说，“我尝试监控不是为了看你家林小鱼！都是为了工作！工作！”

可中做擦汗状。

“不过林小鱼身材真的挺好的，我也算是见过不少……”可中顺手从后排位置上揪过来一个靠枕砸在王亮乐脸上，大吼了一声“开车”，王亮乐这才嘿嘿地笑起来，拧动钥匙开出了停车场。

邓肯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似乎有无限烦心事。就算身后就是面带慈光的圣母像，邓肯也没能平静下来。Lucy知道林小鱼已经将宣传片处理妥帖了，因为邓肯在电脑上观看样片时一会儿拍手、一会儿点头，时不时蹦出一个“Good”，最后还叫她来一起看了一遍。Lucy虽然不是专业人士，却看出了宣传片的关爱情怀，这份情怀就像是玻璃杯的温水，让人喝在口中觉得心暖，却不会烫了手。林小鱼虽然不十分懂广告和剪辑，却能分得清好坏，拍板定案的本事独到。但过多久，邓肯就变得不安了，Lucy的眼睛一直跟着他，从房门到窗口，又倒回来。他不说话，她就站在一边等待。

“十天之后去中国。”他终于简短地给出了指示。

“这么快又要去吗？”Lucy肯定是要随行的，可她刚倒好时差，又要折腾回去，这份奔波劳碌未免让人不解。

“我很担心。”

“林小姐吗？”

“对。”邓肯的声音有些粗糙，短促的回答显得不耐烦，Lucy也就不问下去了。邓肯另有秘书操持订票和平时的琐碎杂活，她本来就不需多管。

似乎是为自己刚才语气不善而找补，邓肯语调和缓了许多，说：“不要告诉林小鱼我要去北京。”

Lucy无声地点了点头，眼中却是和邓肯一模一样的担忧神色。

“Fish善良心软，现在手握巨资，地位举足轻重。张楚那样的角色最后都败下阵来，我倒想看看，现在是谁在摇动Fish的心。她倒是很有分寸，我故意透露给她的信息一点风声都没有走出去。”邓肯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她刚刚回北京，还没有机会吧。”

“你想想看，有军方背景的人为什么要监视和接近她呢？相信我，那个男人一定会想方设法从她嘴里套取信息，如果她对那个男人说了一个字，CNOOC就会立刻收到风声，我们此刻早就收到律师函了。”

“林小姐不值得信任吗？”

“我不信任她，还能信任谁呢？”邓肯耸了耸肩，说，“我只是担心她不谙世事，糊里糊涂地被人利用。本想用这件事给她一个教训，没想到我看轻了她。起码工作和私人情感还是分得很清。但这也不代表什么，她和这种人在一起，本身就是对北海石油的威胁。”

“既然担心被对方吃掉，为什么不干脆放弃中国市场呢？”Lucy已经开始对邓肯的逻辑感到头痛了，他很少和她聊起生意的事，自从派她保护林小鱼后，偶尔会跟她说几句小鱼的事情，但现在他滔滔不绝却有些自相矛盾地分析信任和不信任，Lucy觉得听起来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