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李大毛家就住在金都剧院后边的那片楼区里,从东面大马路这边进来不远就到,因为他是名人，所以他家人人皆知。

这幢楼对面也是一幢楼,两楼之间相隔十几二十米，除了一条四五米宽的道路外，还有一个长长的花坛。

廖波他们从小常在这里玩耍，同学和熟人很多，他事先找到一个关系很不错的小学同学，同学就住在李大毛家对面楼上正对的二楼,窗户所处位置非常便于观察李大毛家里的动静。

廖波给同同学说有个事情打扰一下,我想借你这儿仔细看一看对面的情况。同学自然是心领神会并不多问,只说很方便没问题,到时候你们尽管过来，我备好啤酒小菜,大家一边吃喝一边观察。

晚上十点多钟,冷风嗖嗖,寒气逼人，八个人陆续到达了地方，楼区里虽然万家灯火,马路上却人迹寥寥,偶尔有几个晚归的人缩着脖子走过和自行车骑过,也打不破街道沉寂，冬夜依旧箫瑟，昏黄的路灯孤独的挂着,照不亮楼洞的漆黑。

李大毛家窗户上灯光微弱,偶尔有人影晃动,楼洞里时不时有人进去,又有人出来,廖波判断，十有八九是来取大烟的人，从十点半十二点整，楼道里一共进去了十一个人，出来了九个人，其中一个上了楼，也就是说有另一个人进去没有出来。

凌晨已过,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廖波交代同学早点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

按照事先计划，廖波使其他人先到供热站煤场墙后等候，自己和马跃钟彪一起摸进了楼洞里,上了二楼在拐弯处猫着,大概二十分钟后,楼洞里又进来一个人,在过道里停顿了一下,又折身走了出去,出了楼洞往东走了二十来米,回头看看又复转回来进了楼洞,稍作停顿又走了出去,如此这般,折腾了两三回,才放心的走到了大毛家门口,迅速摸出钥匙打开门,悄声进了屋。

这是个什么情况?钟跃马跃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廖波示意他俩不要出声,等等再说,刚才虽然没有看清，但心中已经明白,不出意外,开门进去的人应该就是李大毛,果然是个老狐狸,狡诈多疑,走一步看三步。那么,屋里的人又会是谁?能有几个人?

又过了十来分钟,楼洞里匆匆走进一个人,径直走到大毛家门口,“笃……,笃笃”轻声敲门,几句简单的问答之后便进去了。

三五分钟后,门开,来人又走了出去。待他出了楼洞,走出二三十米远,廖波三人立即悄声跟了上去。

三人几步袭到来人身后，探手从后面捂住嘴，不容他出声、两把刺刀往腰上一顶，人直接被他们架到了煤场后墙边。

供热站煤场墙后面是一条又长又窄的便道,一侧是供热站长长的红砖围墙,为了防止有人偷煤，墙头插满了长短不一的玻璃碴子,如同利刃指向天空,另一侧是一个小土坡,土坡上是一溜破旧小院的后墙,墙下面大大小小有几堆垃圾和砂土。这几处破院是折迁的死角,多年来无人问津,院子里住着一些鳏寡孤老和一些从周边农村出来、在都市里艰难讨生活的人们，这里白天除了扔垃圾和捡垃圾的,都很少有人走过,晚上更是无人。

看到一伙凶神恶煞的人拿着刀围住自己,这个面黄肌瘦的小伙不禁吓得双腿发软、哆嗦个不停,居然还流下了鼻涕,不知是烟瘾犯了还是天冷穿得太少的缘故。

廖波双手插在裤兜,皱着眉冷声问道:“朋友,认识我不?”

“不、不、不认识, 但、但、但有些面熟。”

“郑州路的廖波,听说过没有?”

“哦,知、知，知道,怪不得有些面熟,我也是武中的,比你高一级。”

“哟,那咱还是校友了，自己人，那我这个忙一定愿意帮了。”

“是是是,绝对是,敢问老同学你把我带到这地方来要帮什么忙?”

“既然是校友,咱们再不兜圈子了。我问你,你刚刚是不是从李大毛家里出来?”

“没有没有,我是从我一个同学家里出来的。”大烟鬼们有一个通病，谎话是现成的,张口便来。

马跃看到廖波脸色一沉，便抢前一步,抡起巴掌照着小伙的瘦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骂道:“你这狗日的,编谎不带装假,眼睛都不眨,好好说话! 要不然今晚你走不出这里。”

小伙被打蒙了,捂着脸看看马跃,又看看廖波,目光里的惊恐愈发明显。

廖波加重了语气中的冰冷继续道:“再次问你一遍,是不是从大毛家里出来的?”

小伙惊恐地点了点头。

“他家里现在有几个人。”

“四个,大毛和他的媳妇,还有两个男的。”

“你到大毛家里取烟去了?”

“没、没、没，就是……。”小伙本想否认,可是一看到旁边那几双虎视耽耽的眼睛,立即改了口，心中喑自揣磨,这么多人,不会是为我口袋里的这二十块钱的包包子来的吧?

“那两个男的什么样子? 多大岁数，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就一般的样子,岁数嘛，一个和大毛差不多，另一个二十五六岁，名字叫不上，我出来的时候,他俩已经抽迷了,正在沙发上卧着呢。”

“大毛不是还没有结婚吗,哪来的媳妇?”

“我哪里知道啊，反正那女的在他家住了好长时间了，大家都嫂子长嫂子短的叫着。”

廖波点上火统强递过来的烟,吸一口吹在小伙脸上道:“行了，废话不和你多说了，今天我想找大毛谈个事情,麻烦你给把门叫开，怎么样?”

“我,我我,这么迟了,恐怕叫不开。”

瘦小伙瞬间明白了,这几个人找李大毛不是去砸他的、就是抢钱的,这要拿自己去赚门,天啊，要了命了,怎么这么背,好事从来没有自己，瞎事总是能赶上,他实在是不想去，便试探着说自己叫不开。

廖波把烟头扔地下踩灭,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废话再不说,抓紧时间快走,你今晚要是叫不开李大毛家的门,信不信我让你死在他家门口，快走!”

说着从腰后面刷一下拨出枪,指着夜空,拉膛上弹,然后垂下手来,缩在袖筒里藏好,冲几个人说道:“都听清楚了吧?屋子里一共有三男一女，很容易对付，一会儿等门一叫开，所有人冲进去第一时间先把人撂倒或控制住再说话。马跃和钟彪! 架着人走在中间。”

说着一扬下巴,两人立刻会意,左右刺刀刹时抵在小伙腰间,架起他往外走去，陆广明和火统强见状,同时抢在前面,抽出刺刀,走在最前面;左东升、李延良、李延诚三人也亮出刺刀,与廖波一起,紧随其后,八个人裹着瘦小伙快速向李大毛家方向走去。

瘦小伙心中很明白，他知道廖波是什么人，这会儿自是叫天天不灵了，只有乖乖地听从安排说不定还能免遭伤害，便只好颤着双腿,如同梦幻般地随着他们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