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李多强走后的第二天，廖波便开始了行动。

他把台球城交给了王伯翔和火统强来照料，自己却消失了三四天。

在这几天里他办了两件事。

先是去了河西某地，找到当年一起少管过的一个狱友，因为这个狱友曾在来信中告诉过他，有办法找到子『弹』。

王丹照这把枪在自己手里已有时日，只是有枪无弹，如同铁砣，之前廖波曾多次去找过那几发被王丹照隔窗户扔出子『弹』，但死活没有找到。

一次次的精心筹划，廖波决心这次一定要动枪，只有把枪打响，才能震住李大毛，一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的手段; 二是搞猛一些，将来后患会少一点，他几乎每天晚上反复摩娑着王丹照留在他手里的那把枪，设想着如何将它顶在李大毛头上。

河西这个狱友名叫赵正荣，农垦兵团子弟，时常在和廖波通信，廖波有他的详细地址，所以很快便寻到了他。不用弯弯绕，廖波直截了当讲明了来意，赵正荣快人快语，一口就答应了。

鸡儿不撒尿，自有它的道，不消半天工夫，赵正荣就给廖波弄来了子『弹』，并带着廖波找了一处荒芜僻静之地练了大半天枪，而且教会了寡廖波如何打枪。

令廖波没有想到的是，赵正荣不但对自己手中这支枪的用法和构造很熟悉，而且枪法精准，50米之内指哪打哪儿，廖波问他怎会如此? 赵正荣轻描谈写地说从小跟着在农垦兵团保卫处当干事的老爹在农场和周边打狼打兔打狐狸练出来的……。

廖波心想，看他也是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何不邀他一起回金都，将来无论干啥，这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帮手，曾记得当年赵正荣进少管所所犯的案子就令人瞠目结舌，他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冬夜一把火烧了学校教工宿舍七八间房，严重烧伤了五六个老师……。

“赵兄，你要是呆在家里没啥事干，要不跟我去金都，以后你就在金都混吧，我们继续一起同享受共患难，如何?”

赵正荣68年生人，长廖波差不多有两岁，犯案那年15岁，被判了七年，在少管所呆了3年满18岁后，又被转到了省第三监狱，经减刑后于今年年初出狱。

赵正荣在农场早就呆腻了，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的念头已不是一天两天，经廖波这一诚心邀请，正是瞌睡遇上了枕头，欣然接受。

廖波带着赵正荣一起，连夜回到了金都，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黄河北的一处民居，这处民居过了铁桥往去东二三里，座落于路旁北侧纵深之地，悬于半山腰，院落周围羊肠小道四通八达，平均坡度应该不会低于郭四娘仰望星空之绝对值，这里别说机动车上不来，既便是一辆不驮货物的自行车也费劲，若是夜晚，有生人脚步声，一狗发难百犬齐吠，屋里梦中人便会醒来，各种提高警惕。

廖波之所以和赵正荣来这儿，是因为这个院子里住着两个人，一个名叫马跃，另一个则是钟彪, 这两个人也是他俩的狱友，且是一砖到地的死党。

马跃钟彪俱是71年生人，于半年前出狱,出狱后经人介绍，被城西大哥王志虎请了去,在地下赌场看场子，一个多月以前,两人在一次持械上门讨要“渣子板”的时候，一不小心搞出了两条人命。

所谓渣子板，是赌场里对高利贷的一种叫法。

据他俩自己讲，当时情况是这样:那天晚上十一多钟，他们敲开了门，站在门口很客气地询问欠债人何时归帐的时候，没想到那人的媳妇从门里冲了出来，指着自己老公和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并扬言要报警，后来这女的失去了理智，变得歇斯底里了，连哭带喊要闹着跳楼，再后来她居然真的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老公一看老婆已死，万念俱灰，昏头昏脑也跟着从楼上跳了下去……。

他俩这个说法几乎没人相信，但是他俩自始至终都这样坚持，从不改口，至于真相究竟如何，那只有他俩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但是不论那夫妻二人究竟是自己从楼上跳下去的，还是被他们逼下去的或是亲手扔下去的，毕竟是二条人命，所以两人自此以后再也不敢公开露面了，于是便暂时藏匿到了这处犄角旮旯，象狼一样的昼伏夜出,来无影去无踪,也只有王志虎和廖波少数几个人才能找到他们，廖波时常会一个人过来给他们送些钱和吃的，这些日子以来,马跃钟彪虽然没有外逃,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自从赵正荣转到大监狱以后到现在差不多已有四年光景，难兄难弟们今天终于聚在了一起，自是唏嘘不已。回忆往昔不堪岁月，再诉未来渺茫无期，几番感慨、满腹惆怅顿时化作了对社会和现实的不满，愤恨之意溢于言表。

酒至酣处，廖波的面目有些狰狞了，在这三个人面前，他才是真实的自我，不用装模做样和刻意掩饰，想怎么表达就怎么表达，端得是一个酣畅淋漓。

只见他冷不丁把桌子一拍，瞪眼说道：“赵兄，恕我不敬，你且听着别说话，马跃钟彪,前日里我对你俩说过那件事,该是办得时候了!”

“就是搞那个什么**李大毛的事吗?”

马跃很随意地问道。

“正是，这次动手，除了要出我这口恶气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要让社会上那些还仗在以前名声混日子的老邦子们看见我廖波的是什么成色，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把我不放在眼里! 所以这次下手一定要重，只要不打死他就行!现在我们具体商量一下,看怎么下手最为合适。”

廖波和这两人乃是患难之交,说话不用客气,他们十五六岁时就在少管所那样的地方结识,因为在一起吃苦受罪，所以彼此心意相通，这样的口气说话理所当然，根本用不着拐弯抹角。

马跃诡秘一笑,阴森森地说道:“好办! 李大毛不是在卖大烟吗?我们找一个晚上,守在他家门口,抓住一个来取烟的大烟鬼把门骗开,然后冲进去,把钱和货一抢,再把老怂的脚筋挑断,话给他说清楚,这只是一个警告,要是再敢胡乱跳弹,下次一定要他老命!老大,我给你说,这种事情下手越狠,以后麻烦越少,最害怕的就是不痛不痒,优柔寡断必会留下后患无穷，他迟早回过头来咬你一口。所以,能有多狠就要多狠，你想,老怂将来往轮椅上一坐,还有报复的心思和胆量吗? 既便有,一个瘸子,站不站不起来,还报复个他姨娘。”

钟彪附和道:“马跃这个主意不错,我举双手赞成,人不用多,老大你再找一个得力的兄弟,只要你们压住阵角,我和马跃绝对把事情办漂亮。”

赵正荣在一旁搭话了:“你狗日的几个拿我当外人吗?还再找个球兄弟，我去不就行了，老子闲着也是闲着嘛!”

“赵兄，是这，你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情况还不熟悉，你先休息，嫑急，以后有你耍人的时候。”

“马跃这个主意可行，让我仔细想想，你们先喧。”

廖波闭上眼睛想了足有十分钟后,猛一下睁开眼道:“就这么办!明晚我带着陆广明去踩点,就这几天，我把所有准备好，你们两个等我通知。我、广明,我们四个人一起行动! 挑不挑李大毛的脚筋现场再看,钱和烟绝不能抢,传出去太丢人!到时候你们听我安排就行了。”

子『弹』和帮手这两件事搞定后，廖波于第二天回来后立即和陆广明进行了细致的商量，陆广明基本上同意他的想法，但是建议最好不要动枪，因为一旦动枪，造成的反应将会很大，弄不好就不可收拾。

廖波否定了陆广明的建议，说这次一定要动枪，就是要让社会上和监狱里的李二毛知道，咱手里有能打响的真家伙，枪对于我们是什么? 就是国家手里的核武器，当年苏修美帝为啥不敢和中国人开兵见仗，还不是我们有了原子『弹』，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我手里有枪又敢打响，看社会上以后还有谁敢冲着咱们有所造次。

廖波心里根本没有把社会人放眼里，他不相信有人会替李大毛来找公道，他只是在忌惮李二毛，李二毛的存在,绝对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之所以坚持用枪，就是要让大牢里的李二毛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要比后浪猛，倘若日后对决，李二毛籍于此一点，也不会对自己轻举妄动。

李二毛是和李小虎属于一代人,严打之前,李二毛在社会上的名声如日中天,甚至比李小虎还要高出一个档次，和大毛的奸邪不一样的是,二毛为人凶强蛮横、手段毒辣、行为作派乃是一根筋。

前些天廖波己经找人仔细打听过,李大毛在近几个月里,四处托人,到处送钱,旨在争取二毛获得减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现在的大毛太需要二毛了。

陆广明听了后无话可说，勉强认可，之后又问廖波,行动时要不要火家娃他们参与?

廖波说人手我们四个完全够了,不过为了壮声势和传出去，让他们几个跟上也好。你去给他们安排吧，但是切记，千万不要让伯翔知道我们要去干啥，这货杀气太重，让他参与十有八九就会坏事。

在这一点上廖波和李多强的心理是一致的，但凡有此危险动作，一般都不会让王伯翔参与，因为一旦有他，场面就会失去控制，对谁都不好。

准备行动的头天晚上，廖波找个借口支走了王伯翔,随后又在夜里召来了马跃钟彪、陆广明以及火统强弟兄四个在一起,把注意事项和行动细节仔细商量并最后敲定,约好第二天晚上十点左右各自出发,到目的地集合，全力以赴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