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吴爱民听完火统强这番话后，知他是肺腑之言，心中感触颇多、辛酸又起，一时间烦燥不已。

他实在无法应对火统强的说词，脑袋空空也没有主意，心一冷便把球杆狠狠地掷在了案子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回到了房间，点起烟再次陷入了沉思，他要具体地思考一下自己的前途和弟兄们目前的处境究竟该怎么办。

自从回来以后，吴爱民一天到晚精力充沛，有劲无处使，所以常常在台球城打烊之后都要强迫火统强们陪着他去看录像，往往一看就是一通宵，港台录像片里的剂哥豪哥小马哥那些黑道大哥的形象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在他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和感染力，以前没有想明白的一些问题，看了这些精彩片子，终于迎刃而解了，并且有了新的感想。

不知从何时起，有两个阴影一直在吴爱民内心深处游荡，一是他觉得自己有一天终会流落在街头、靠乞为生，另一个则是他有自己迟早会走上刑场的预感，会被一颗坚硬而无情的子『弹』打碎头颅，每一个细节仿佛都曾经历过一样无比清晰……，自踏入社会那一天起，这两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已折磨了他很久。

很长时间以来，在痛苦的平安台上，他不是没有用心思考过自己的一辈子怎么过才好，可是面对残酷的现实他绝望，面对自己不羁的秉性他矛盾，回去靠什么生活? 走正途大道绝对无路、奔偏门邪道或有胜出。象自己这样的人，就算是低下走所谓的正道，恐怕一辈子也是下苦受罪的命，必定是仰人鼻息、受人驱使的状况，与其活得象老爹一样那么的卑微寒酸，倒不如在末知的人生旅途中，退缩少一点、胆子大一点、办法多一点、手段狠一点，过一天算一天，以凌厉手段争取人生快活享受，台上大班长的教导极是:凡事要舍得下手，不往心里去!这应该成为自己今后混社会的充要法则。

就在吴爱民把连踢带骂火统强之后的第三天，市区气温骤降、酝酿了整整一天的雪终于在晚饭之后落了下来，正当他们五兄弟陪着廖波和王伯翔喝酒在台球城的时候，黄莺顶着一身碎雪花跑了进来，一进门便大声嚷嚷道:“姓廖的瞎怂在不在? 在不在? 我有急事!”

“喊什么喊? 肚子里有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廖波冲她吼道。

“有个屁! 我爸下午被车撞了，赶紧收拾快跟我回家!”

“啊!真的? 伯翔你赶紧去堵元霸的车，堵着了我们马不停蹄快上西固。”

“堵个屁! 元霸姐这会儿谁知道在哪儿，你赶快穿衣服跟我走啊，再罗嗦我自己先走了，41路难道比那破招手停更慢吗?”

“那好吧，咱赶紧走，伯翔火家晚上把门看好，我今晚可能回不来了。”

廖波说着穿起大衣随黄莺匆匆而去。

“老大小心!有事说话。”

火统强望着廖波的背身喊道。

“火家娃，你的确是一副热心肠啊，我这下来才二十多天对你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你火统强今非昔比了。”当他两人刚离去，吴爱民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爱民，你又误解我了，我，我，我真不知如何怎么解释，但是我、我对于你绝对问心无愧，这个事情你真的不用怀疑!”

火统强说完端起一杯啤酒咣一下灌入了喉中。

“嗬，好一个问心无愧，左东升! 你又怎么说?”吴爱民冷笑一声，转头死盯向左东升问道。

左东升抽着烟、皱着眉看着茶几，十几秒过去后，突然转右脸冲吴爱民微微一笑，把烟头往地下一弹，而后抄起桌子上一个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自己头上，瞬间鲜血顺额头而下。

王伯翔见状感到莫名其妙，把茶几一拍大声骂道:“你们几个球娃想要干什么! 想做事到外面去，你们眼睛里还有老子吗!”

‘‘伯翔哥，此事与你无关，请你暂时回避一下，我们弟兄今天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李延良和李延诚双双抢出，连推带裹把王伯翔搡出了房间，并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王伯翔莫名其妙，心中暗想这几个球娃越来越没礼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把，居然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居然还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完了必须得给爱民交代一下，一定要给他们提个醒，在任何时候不要没大没小、乱了规矩。

王伯翔一个人在大厅里自己打了一个多小时的台球，中间没有一个顾客进来，也没见房子里的五个人出来。他实在感到无聊，把杆子一扔去厕所里解了个大手，出来后仍然不见屋里有动静，便不耐烦了，踱过去一边把房门拍的山响，一边吼道:“你们几个狗东西在里面搞什么名堂!要是再不出来，老子就要拆门了。”

屋子门终于打开了，是老五李延诚开的门，王伯翔往里一看，其他人都在闷声抽烟，左东升额头上顶着一块卫生纸，隐隐有血渗出，李延良双腮红肿，似有泪痕，开门的李延诚也挂了彩，脑门上有淤青，火家娃的伤情最为明显，两个鼻孔里插着卫生纸，颧骨肿起了老高，吴爱民手上满是血渍，怔怔地看着茶几在发愣。

“爱民! 你把他们打了吗? 你犯什么神经!”

“啊? 不是我!是他们自残的。”吴爱民回过神来平声应道。

“伯翔哥，是我们自己弄的，与爱民无关。”火统强鼻子囔囔着说道。

王伯翔把眼一番，手点着他们挨个骂道:“我说你们几个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脸为什么一个个要自己打肿，是不是嫌日子过的太清闲了? ”

吴爱民站起身一摆手道:“伯翔哥，你别打听、也不要再骂他们，今天在这里请给兄弟我一个面子，这事我以后再给你解释。”

“我肚子饿了，想去夜市上吃点东西，你们去不去?”

吴爱民侧着脸问向其他四人。

“去!”

“当然去……”

王伯翔抬眼一看墙上时钟差不多已是10点，自己腹中也很空荡，便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你们他妈的闹够了，屁股一抬就走人，留下老子一个人在这里守着是不是? 赶紧滚、快点滚，回来给我带个烤肉夹饼吧。”

“伯翔哥，我们这一去再回来说不上就到几点了，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

“那这里怎么办?”

“今天突然降温，估计再没人来，给元霸姐留个条子，她不是有钥匙吗? 咱锁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