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转眼间,秋风渐起,酷热终于依依不舍地过去了,早晚有了些许凉意,早出晚归的人们穿上了夹衣,彼此惊奇地发现,一个夏天过去,衣服的样式、花色又增加了新的品种。街面上流行起了一种名为高尔夫呢的料子,这料子若是做一身军便服穿在身上,括刮柔顺、飘逸拉风。站在铺子门口的王丹照就穿着一身这样的高尔夫呢,仪态万方、姿态潇洒地接受李多强、钱广他们几个的观瞻。
“啧啧啧,王哥,可是不得了,要了命了,这也潇洒得有些过了吧,来来来,让我穿上看一下。”张瓜围着王老板转着圈圈说道。
“去,一边去,你试什么试,个子才到王哥耳朵也,穿上了唱戏吗? 要试还是我来试试,我和王哥的个子差不多,肥瘦也差不多。”钱广用手摸着衣服的面料说道。李多强把钱广的手打开,笑呵呵地说道:“脏手不要摸蛋糕,越摸越糟糕,哎呀,这就是高尔夫呢啊? 真潇洒,看上去比咱们的绦卡和将官呢可讲究多了,要不是给康胜利赔钱,咱弟兄们一人来一身。”说罢干笑了两声。
王丹照看了李多强有些不满地说道:“就那几个小钱,说从我这拿得了,你非要自己掏,真他娘的不知道怎么说你,就是不拿我当哥呗!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市场里扯料子走,一人一身赶紧穿起来,把那个黄的、蓝的再不要穿了,还没有穿够吗? 我现在看见那些黄军帽、蓝大裆之类的犯恶心,现在没啥事,走吧。”王丹照神色有些不耐烦,最近他老是心不在焉,经常长时间的不在店里,去前面小卖部里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
李多强看了一下王丹照的脸色,故作尴尬地说道:“既然哥都说了,那咱就走吧,扯料子做衣服。”一边走一边还在给王丹照喋喋不休地解释:“哥,不是我们不要你的钱,而是不能要,如果要了你的钱,就坏了社会上的规矩,那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钱要你出没有那个道理,再说了我也能拿得出,哪里会有不把你当哥的意思,几个响头都磕地下了,怎么会拿你当一般人? 以后……。”
王丹照手一摆皱眉说道:“好了,废话再不说,晚上没事你过来,咱俩说说话喝几杯,最近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估计个把月回不来,铺子你先招呼着,晚上过来我给你仔细交代一下,把铺子给我们认真地操心起来,反正最近你也没事干。”
“哥,看你最近心神不宁的,有啥麻烦事吗,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李多强小心翼翼问道。
“你们能帮上啥忙,又不是去打架,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两件事,一件事是陪我家老爷子去趟北京,另一件是去和你没见过面的嫂子离婚、正式办手续,以后慢慢再给你说吧。”
前十几天在王丹照的不断斡旋调解下,李多强一伙人和康胜利的纠纷勉强和解。王丹照提出,由李多强赔给康胜利8000元钱,把铁路局的服装摊子无偿让出来,把那把仿“六四”完璧归赵,这样的条件两边都表示不愿意接受。
康胜利说,自己混了这么多年,名声那么大,却被几个娃撂翻了,手也落下了终生残疾,人丢得太大,8000元钱和一个服装摊子打发不了成!要么我要亲手弄残两三个,要么让他们给老子去坐牢,或者直接拿5万块钱来。
王丹照说,老康你是不是疯了? 你好好想一想,那些娃们和我们当年一样,正是打仗不要命,做事不想后果的年纪,你和他们怎么打? 你们铁路上的那帮贼娃子吓都能让他们吓死!你跟前还有几个能打的老弟兄,都是和你一样拖家带口的,能豁得出去吗? 再说了,事情也是因你而起,人家和你媳妇也没怎么样嘛,这是钱广发过毒誓的。你却倒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家绑起来,这在《刑法》里是哪一款你比我清楚。还有,那把枪你怎么给公家解释?是你坐牢还是人家坐牢!别的不说,就冲你今天说的这几句气话,我过去照样一学,我绝对敢保证,那几位小爷不出三天就会找过来先把你剁了再商量,道理我给你说透了,何去何从,自己掂量着拿主意吧。
这边,李多强、钱广王伯翔几个一听条件蹦子跳得八丈高,慷慨激昂地表示要继续打下去,彻底把康胜利打成鼻涕再说,咱弟兄们何曾给人赔过钱,坐牢就坐牢,大不了杀头,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云云……。
王丹照苦笑着说,你们这几个憨货,看上去一个个精细虫、伶俐鬼的模样,怎么说开话来不动脑子,我真是头疼得很! 打什么打?又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到最后都打到监狱里去就甘心了是不是,把自己的一辈子毁掉就高兴了是不是? 你们把一个名贯江湖的大哥给放翻了,把人家的手也弄残了,整个社会上都知道是你们几个人的杰作,赔几鸟个钱又有什么丢人的了!出了这事,铁局那服装摊子你李多强还能干下吗? 王伯翔你不要再惦记那把破枪,喜欢的话完了哥给你弄一把品,真正的德国毛瑟。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听哥的,就这样定了,8000元钱从我这儿拿,等老康传过话来,大家一个酒桌上一坐把话说开,然后该干嘛地干嘛去!
在廖波母亲出殡的那天,先前那一班去康胜利家的弟兄们又见了面,大家三三俩聚在一起寒喧,忆起那一战,樯橹灰飞烟灭,谈笑间争论,此间风流舍我其谁? 轰动一时的钱广、黄美丽、康胜利事件就此尘埃落定。
天高云淡雁南飞。国庆节前夕,整个社会上呈现出一副忙碌的景象,街道两旁的好多房屋陆陆续续地改成了铺面,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那么多干劲十足的人,他们各自找寻着适合自己的生意忙活了起来,街头上闲逛的人明显的少了许多。
一股暗流在势不可挡地涌动,人们都在躁动,对经济利益以及生活物质的追求和渴望劲头已经不可遏制,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年人们的内心空前狂热,激情空前高涨。虽然天气越来越凉,秋风也越来越紧,然而人人却怀揣着一颗炙热的心,在眼前这片愈来愈广阔市场上追寻实惠、乐此不彼。
几天后王丹照走了,说是至少两个月以后才能回来,让李多强不要再闲逛,有时间了多看点书,好好地把磁带铺子经营起来,进货的渠道以及各种应该注意事项给他交代得清清楚楚,还留下了几个电话号码,说要是有重要紧急的事情,抓紧联系不要耽误。
钱广终日无所事事,整天和张瓜一起呆在磁带铺子里厮混,说是单等着明年去当兵,今年条件还不具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钱广居然也和李多强一样迷上了看书。李多强是什么书都看,无论是文学经典、科普精华、军事历史,还是宗教地理、社会综合,逮啥看啥,而钱广只对人物传纪感兴趣,把王丹照房子里的几本人物传纪看完后,自己又去买着借着看,最近正在钻研《我的奋斗》,这本书的作者是希特勒,也是钱广祟拜的人物之一。
张瓜依旧背着别人,悄悄地进行着自己的事业,每天不去公交车上遛几圈,日子就没法过,他每周六下午都要去省艺校接回蒋红红,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上一点东西,随后迫不急待地回房子缠绵去了,直到很晚以后,蒋红红才会依依不舍地回自己家去,他们的爱情火焰越燃越高,彼此双方都在痛快地燃烧。
开学后不久,高二年级进行了文理分科,把原本同在高二、一班的雷刚和周晓文分开了。周晓文同学就住在李多强家旁边一条窄窄的小巷里,他们几个都是同学。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他架不住吴爱兰几波香艳的攻势,与她首开了全班谈恋爱之先河,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吴爱兰没有考上高中,但俩人的关系一直都在亲密保持,有时候几乎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就差在周晓文的小屋里一起过日子了。晓文的舅舅不管,外公外婆管不动,且由他们折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