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猝不及防地这一跪,让本来神闲气定的王大哥局促不定,他赶紧站起身来,忙不迭地说道:“瘳波兄弟,别这样、不要这样,你这是折老哥我的寿吗?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何必放在心上,赶快起来、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抓住廖波的胳膊,用力要拉他起来,廖波甩开王老板的胳膊,双手伏地,在草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冲王丹照又是一抱拳认真地说道: “王哥,你是举手之劳,但却叫我终生不忘,只可惜我无法报答,王哥若不嫌弃,今后我就是你的兄弟,让黄河作证,我发誓一辈子追随大哥!”
王丹照知道廖波在众人们面前给自己下跪的份量有多重,要知道中国男人的骨子里都是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君父尊亲师,除此之外,头可断、血可流,膝盖不打弯,由此可见,廖波更是一个血性十足的小伙子啊!从磕头这事上来看,他做事应该比李多强更要决绝一些,是一条顶天立地、恩怨分明的汉子、值得一交!
想到这儿,他也冲廖波一抱拳道:“兄弟,按理说你这三个响头老哥受不起,我这辈子还没有谁给我正经八佰的磕过头。不过,今天兄弟你既然敢磕,老哥我就敢受!咱都是男人,闲话不多说,忸忸捏捏就是娘们,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你的一切事情就是哥的一切事情,你的麻烦就是哥的麻烦,有哥吃的肉,就不会让你们喝汤!”
说完后扭头看着李多强说道:“强娃,难道你不想给哥磕三个头吗?”
李多强一听,赶忙双手伏地也给王丹照磕了三个响头,王丹照一左一右把两人紧紧地搂住,这个饱经沧桑的而立男人呢,眼望蓝天动情地说道:“两位兄弟,哥哥看透了世态炎凉和人间冷暖,也看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己经不怎么相信情义这东西了,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看到了你们和你们之间的事情,哥哥我埋在心里很久的愿望又被勾了起来,人这一辈子要是没有几个肝胆相照的弟兄那就是白活了,我相信这世界一定还有朋友情义在,廖波说得对,去日不多来日方长,让我们珍惜老天爷赐给我们这难得的缘分,黄河作证,皇天作证,哥哥如果食言,对不起两位弟弟,甘愿天打五雷轰! 今天哥哥太激动了,也许有些失态,你们不要笑话,你俩坐好,哥哥给你们还三个响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永不分开兄弟!”
说罢,王丹照松开二人往后一退,双手长揖扑地三拜。大家一看,赶紧把他搀扶起来,再看看王丹照的脸上,早已是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就在廖波出人意料地跪在王丹照脚下的时候,钱广、张瓜雷刚几个人面面相觑、对望几眼,心中同时在想,廖波变了,做梦都不会想到,他是会给人磕头下跪的主。
这个人当年七岁时在入学第一周里,就把九岁的陈永红用板凳腿打昏;在十岁时因为偷工地上的脚手架被捉,差点打死都没掉下一滴眼泪;小学刚毕业时因为和家里赌气,独自一人在外游荡了两个月;初二的时候和杨步拉一起,提着菜刀把流氓白老师追杀了半年;被吊在城中分局滚烫的暖气上,咬定挑断王建云的脚筋是自己一人所为;据说他被关进城中区第八天就睡到了二铺;据说眼下的他还是全省劳改系统标名挂号的狱霸。
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给外人下跪?就算王哥给帮了大忙,这头磕得还是让人感觉心里没底。看来他真是变了,变得有些不可估测,这一跪太令他们意外和震撼!曾经,在场的这班小兄弟们除了李多强之外谁不怕他?就连那桀骜不驯的王伯翔,只要廖波一个眼神扫过去都会低下头来,因为什么?因为廖波从小就把他们整怕了,而今天却变得如此这般地侠骨柔肠,真是搞不懂。
就在廖波离开金都后回少管所十来天后的一个夜里,廖妈妈永远地闭上了眼晴,她带着对人世间和亲人的无限眷恋决然而去,任凭廖梅和李多强把眼泪哭干、声音喊哑,廖妈妈再也不会醒过来。
当夜,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廖波心灵感应般地烦燥失眠,坐在大铺上久久地发呆、默默地抽烟。那天午饭后离别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病床前母子俩双手紧握,四目久久相对,妈妈早已是欲言无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让她放心不下的爱子,而慈泪长流,
儿子心如刀割,欲言又止。说什么呢? 什么样的语言能道出自己心中的悲痛,什么样的表达又能抚平慈母心中的忧伤?
那一刻,他想喝一杯烈酒,以麻木身体、燃烧心灵,他想给母亲唱一首歌,让自己的歌声陪伴着她到永恒。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默默地看着妈妈枯槁的面容,忍住眼泪面带笑容。
他知道这一去,母子间将阴阳两隔,再无来日,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握住这个生他养他之人的手,以后再无以后。
他想给妈妈磕几个头,又怕她伤心难过受不了,他只能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装作口气轻松地说道:“妈,我走了,你好好养病,大夫说你的病不要紧,慢慢就会好起来,我还有不到半年就能回来,妈,您放心,儿子己经十八岁,已经懂事了,我会听政府的话安心改造,不会再给您和家里惹祸,等儿子回来后,再来好好伺候您。”
说完后站起身来,想最后看妈妈一眼再走。廖妈妈惨然一笑,缓缓地抬起手示意他靠过来,廖妈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让廖波的头伏在自己的胸前,儿子聆听着母亲微弱的心跳,感受着她那游丝般地气息,泪水却不敢流,因为妈妈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妈妈一遍遍抚摸着儿子的头和后背,望着墙上一家人的照片,那一刻没有人知道,这位慈祥仁厚的母亲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