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军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婆子一直跟在我们勾子后面不停地讨要,半个市场的人都听见了,整得我们很不耐烦也很丢人。后来当老婆子抱住王建云的腿实在走不脱时,一气之下,我们就把老婆子打了一顿。王建云在她肚子踏了几脚,我把老婆子扇了几个饼,然后拿着钱跑了。估计是廖波妈回去给家里人一哭诉,银川路市场上里有一个大个子和一个脸上长痦子的小伙不但偷了她的钱,而且还打了她。没过两天,廖波就领着一伙子人找了过来,来之前就放出话来要打瘸王建云的腿,剁掉我的手。这个廖波当时正在疯狂的闯名声,我一听是他,就知道坏了,赶紧找了个借口去河州老家躲了一个多月。后来王建云的脚筋真就被廖波领着人挑断了,从那以后王建云就成王瘸子了,王瘸子说就是这个李多强动的手,后来廖波把所有的事扛下了,被公家送武威少管所去了。不知道我这右手廖波出来后还要不要?廖波临走之前还托人给我带话,说这笔帐先给我记上,让我给他等着。”
马建军说完,没有人吭声了,有几个还看往他的右手上看去。
“赶紧把王瘸子找过来,趁着现在还早,让他过去悄悄辨认一下,看一看究竟是不是李多强,真要是这个冤家,这口气我必须得忍下来,你们知道,我马建军也不是个怂人,一来这个事的确是我和王瘸子办得太糟糕,左右占不住理,底气不足怎么和他们在开打? 我不是怕他们,我要是怕事的人,我会领着你们做这些事?二来是为了家里两个老的,我还是必须忍!我家里的情况和你们不一样,经不起和他们玩命的折腾。”
马建军正说着,看到毕哈三猴急白哧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噗”,马建军一口唾沫啐在了毕哈三脸上,恶声骂道:“你这个瞎逼三,每次大小有个事情,第一个蹽的总是你,窝索垃圾,以后再不要和一起我们玩了,啥都指望不上你,赶紧地,该干啥把啥干去!”说着抬起长腿往毕哈三的瘦干腿上踹了一脚。
“四哥,四哥,你莫生气先听我说,当时那个阵势,我不跑也不成呐,三四个人在后面提着刀、举着枪在疯了一样撵我,与其让人家砍成瓜,还不如先跑了再说。其实我也没有跑远,跑到雷坛河桥上就停下了,折返回来远远地跟着那几个小伙,你知道砍你的那个小伙是谁吗?和我们骚的那个姑娘是一家子。他们几个在桥头就分开走了,我把砍你的那小伙死死地跟上,他和那姑娘在西关什字上了一辆招手停,我不敢上车,顺手在路边抢了一个尕姑娘的自行车,继续紧跟着,幸亏他们坐的是招手停,走着停着,要不然我还真的跟不上。我一直把他们跟到了家里,他们家就在郑州路中段,就在一个破烂的自行车修理铺里面,铺子里有一个咳咳喽嗽的老汉,估计是他们的爹。然后,我想你们一定去金医二院了,赶紧追了过去。一打听,急诊室里一个戴眼镜的瞎怂大夫说,刚才有一个大个子和一个大麻子来过,针缝上头包好走了,还问我的头怎么没有被打破?还欢迎我常来,慢走不送,我日他媳妇,狗日的说话太难听,牙喳大得很!哪天非把狗怂的骨拐砸折不可。哦,对了,四哥,那烂怂大夫说的大麻子是谁?”
“毕哈三,你妈了个逼,没看见你尕爹我的脸被钢砂枪打了一枪吗!”在一旁气不打一处来的白摩德扭头骂道,他还在用药棉蘸着麻刍刍的脸。
马建军接过话骂道:“你个狗日的哈逼三啥都清楚,脑子也好使,就是胆子太怂了,你知道今天砍我的是谁吗?强娃子,就是李多强!”
“李多强!李多强和郑州路的强娃子是一个人?”
“就是!你跟了个球毛,怎么没让李多强把你狗日的剁死!”
“啊?那李多强是李小虎的亲弟弟了,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真的吗,可不要诓我,早知道的话,今天那姑娘一说她是李小虎的妹妹,放她一走不就没这事了吗? 李小虎可以先不管,这李多强可是个真正的刀斧手,这一年多来名声紧得很,王瘸子一提起他,到现在还会打哆嗦,那条好腿都也跟着发颤。”毕哈三边说边想,我的个胡大!今天还是跑得快啊,前年王瘸子的脚筋断得那个惨,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以前,以前你妈逼只顾着掏钱包和日姑娘了,有工夫听说去吗!”
“四哥,那现在怎么办?”毕哈三试探着问道。心里却在暗说,你不是也不知道吗?你好象干过什么正经事一样?老鸹还嫌煤球褐!
“什么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要么你现在提把刀过去,把李多强给老子剁死,要么赶紧把你的逼嘴给老子闭上,让我消停一会儿。”
马建军已然崩溃,刚才咬牙切齿的恨,此刻早己化作了惶恐不安和心有余悸。
刚才虽然嘴上那样说,但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在边缘地带混口饭吃的贼娃子;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街道混混,偷个钱包,掏出个小刀子吓唬吓唬老实人和乡里人还凑合,怎么敢跟那如狼似虎的李家兄弟较劲过招,尽管他也有脾气。
他也清楚,虽然同是在金都地面上浪社会的,但是档次的高低有区别和不同,面对廖波、李多强这些如此这般凶强侠气的角色们,自己一向屡试不爽的虚张声势根本起不了作用,耍心眼玩脑子也是无济于事。
他此刻想的最多的是,拜托李多强赶紧忘了他马老四吧,这仇要是再结下去,头破血流是小事,右手保不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怕再和这几个天煞的亡命徒玩下去,自己的这条命恐怕迟早得玩完。
自己能玩得起吗?四年前自公家严打之后,家里弟兄四个,只剩下了孤零零的自己,奉养双亲先不敢说,只是这悲催的老马家总得留条血脉吧。马建军低头锁眉、面目凝重,沉默了很长时间。
立在一旁的贼娃子和兄弟们没人说话,他们不知道马建军在想什么。
马建军终于把烟头往空中一弹,烟头划过一条抛物线落在十米开外的啖盂里,他眼睛盯着台球厅脏兮兮的红地毯大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今天真是李多强,这口气我忍了,这个仇我不报!你们都散了吧,该干啥的干啥去吧,我头疼得很,先回去睡了。”
贼娃子们一听,如释重负,正欲散去,忽听场外一声嘶哑的断喝传来:“老四,这事绝对不能算了!我不能对不起你二哥,老罗我来给你长精神!”
来人正是曾经在金都西站威名赫赫的罗建华,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新潮青年,男的很潇洒,女的真漂亮,“你潇洒我漂亮”还在嘴里哼着,给人感觉好象是在自夸。
贼娃子们让开路,罗建华大步走了过来,马建军身子微倾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问道:“罗哥,你怎么来了?我还打算着明天把东西再给你送过去一些,这两天货走的怎么样?”
罗建华好像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嘴皮有些干裂,舔着嘴皮说道:“先不说货的事,我刚刚跳完舞后,在楼下听卖酥饼子的尕布拉给别人说,你被人打破了头,正在台球厅里,我上来看一下是怎么回事。”杨布拉跟在罗建华身后也到了台球厅,他眨巴着眼睛冲马建军道:“建军,我,我,我在俱乐部门口看、看、看见你头包着进来上楼了,正问烤羊肉怎么回事呢,不小心让罗哥听见了,我们太多嘴,建军你不、不、不会见、见、见、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