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能拍手哈哈一笑:“你父子俩今早把人赢了,几十年的积怨让你们几句话就化解了,这就好,以后娃们也好互相来往。咱们走吧,不要耽搁娃的事”。
这里十二能跟四愣子俩老哥刚走,那边铁算盘跟脚进来,首先把年翠英一阵猛夸:“哎呀全发媳妇,你真了不起,一个妇道人家撑起了郭家的天,刚给儿子结婚,又来开张酒馆。娃呀,你下的书(请柬)我收到了,明秋不在家,我离不开,实在对不起,老汉我给你道歉了”。
年翠英想不到她来凤栖这么多的人热心帮忙,看来还是老爹爹在世时人缘不错,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点眼热,她噙着泪花对铁算盘说:“爷爷,你们的心情翠英领了,想我一个弱女子,丈夫又不在身边,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几个孩子能够上学,来到凤栖,把老爹爹留下的酒馆重新开张,真想不到这么多人热心帮忙,酒馆开张之日还望大家多多捧场”。
铁算盘连忙说:“那当然,那当然,一会儿让李娟跟她娘过来,帮你洗洗刷刷,孩子,到咱凤栖就等于到了你的家,你爹在世时叫驴子酒馆就是咱凤栖的‘人市’(大家谝闲话的地方),咱们亲戚连着亲戚,有啥难场事有我们大家给你帮忙”。
铁算盘刚把话说完,竹叶和李娟就进来了。李娟一进屋就说:“大嫂,侄子文涛结婚时我们没有前来贺喜,嫂子不要介意。听说大哥不在家,嫂子又来开张酒馆,我也闲着没事,就来给你帮几天忙”。
竹叶说:“大侄女你的名字我早都听说,全中听说他大哥被日本鬼子抓去,难过了几天。他就在对面药铺学医,他爷爷对他的功课抓得很紧,一会儿他就过来了,老嫂比母,这两个孩子还要你这个老嫂子多多调理”。
翠英有点应接不暇,忙说:“就是就是”。看见基本上不需要她动手,前来帮忙的人已经把里里外外打扫干净。铁算盘看着众人把“叫驴子酒馆”的匾额重新挂在门楣上方,心里乐呵着,建议翠英再把门面重新漆刷一遍,翠英马上拿出钱,托人去买油漆,到晚上屋里屋外全部收拾好了,翠英请大家去吃羊肉泡馍,大家说:吃饭的事先免了,等你的酒馆开张以后再说。
一连劳累了许多天,翠英终于睡了一晚安稳觉。早晨起来时太阳已经老高,猛然想起来要送三个孩子上学,可是孩子不知道哪里去了,到让翠英吃惊不小。这时李娟跟全中进来了,全中说:“嫂子,你昨晚上可能没有关后门,早晨我们来时看见你还在睡觉,我们不忍心叫醒你,便把三个侄子送到学校。我现在不念书了,在爷爷的药铺学医,以后你有啥事需要帮忙就言传一声”。
年翠英想起了在郭宇村时为了财产之争跟兄弟闹矛盾之事,不觉有些愧疚,看来两个小孩子完全没有把那老宅院当一回事,郭全中可能以后也不打算再回郭宇村,这样也好,那幢药铺以后终归姓郭。
全中跟文涛同一天出生,看见了全中年翠英想起了文涛,文涛已经结了婚,该让孩子学点什么好?正胡思乱想时李娟说:“嫂子,我娘来叫你到我家吃饭”。
年翠英想,如果不去就拂了人家的好意,但是也不能赤手空拳而去,路过副食店,年翠英进去买了一斤点心,还给铁算盘爷爷买一斤酒,年翠英提着酒和点心来到李娟的娘家,看见铁算盘专门在院子里等她。
一家几口围在一起吃饭,铁算盘问翠英:“你找下掌勺的炉头了没有”?
这件事翠英当真还没有考虑,她也不知道酒馆开张以后食客多少,老爹爹在世时是自己掌勺当炉头。翠英说:“我想先一个人试几天,顾不过来时再找炉头”。
铁算盘说:“我知道,一开始食客肯定不少。咱凤栖是南北物资的集散地,过往的客人很多,你外公十二能的想法完全正确,“叫驴子酒馆”这个牌子不能丢,好多人是奔着这个招牌而来,你不顾掌勺的炉头不行”。
翠英心悦诚服,说她开酒馆没有经验,还需要爷爷多多指点。
铁算盘继续说:“我给你推荐一个炉头,叫做崔秀章,这个人在咱凤栖无人不晓,做事本分,关键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头……”。铁算盘猛然感觉到把话说失口了,赶紧打住。
几个女人脸微微一红,可是那年翠英却若有所思,默不作声。
李妍看到年贵明壮烈牺牲的黑体大字,突然间眼前一黑,立马昏了过去。重新醒来时发觉自己睡在自己窑洞里的小炕上,旁边二妮和霍大姐相陪。李妍的脑子出现了暂时的失忆,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觉中好像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在荆棘纵横的悬崖上攀爬,一不小心掉进了万丈深渊,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心儿悬在半空……她哭喊着醒来,看见了两张似曾相识的笑脸。李妍在记忆的仓库里拼命地搜索,终于记起来了,她们是霍大姐和二妮。
霍大姐告诉李妍,她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而李妍却记不起自己为什么昏迷,好像是有人在她的头上砸了一闷棍,她即刻就失去了直觉。
二妮的脸儿圆圆的,眼神里闪着惊喜的泪珠,她把一碗面条端到李妍面前,霍大姐扶起李妍的头,二妮劝李妍吃点,吃点饭就有了精神,李妍张嘴刚吃了一口,立马搜肠刮肚地呕吐。军医进来,给李妍服用了白色的药片,李妍服药后头靠在霍大姐胸前喘气。
记忆的碎片慢慢地聚拢,终于拼接成一副完整的记忆,李妍想起来了,好像是毕旅长告诉她年贵明已经壮烈牺牲……脆弱的神经不堪重负,即刻人事不醒。静下心来细想,又感觉到自己不值得为年贵明悲伤,那个人太自私,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竟然不敢承担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实际上那年贵明一开始就不打算有所担当,是李妍自作多情,把年贵明当作自己的靠山。
摒弃了那一份飘忽不定的情感,李妍从伤痛欲绝的悲痛中走出来,靠在霍大姐的胸前李妍感觉温暖,她仰起头,声音微弱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大姐,您赶快带我离开这里,只有您能拯救我的灵魂”。
霍大姐浑身一激灵,也许这个不幸的姑娘已经知道了噩耗后边的阴谋。老实说霍大姐也不知道年贵明究竟牺牲了没有,只是心里有一点点怀疑,感觉到毕旅长用这种手段对待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有点残酷而卑劣,即使年贵明真的牺牲了也必须首先做好家属的思想工作,在家属具备了承受能力的前提下适时提出,这是做人的基本常识,绝不能趁虚而入,把别人的不幸当作进攻的武器,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霍大姐在党内也有一定的威信,她点了点头,低声嘱咐姑娘:“你就假装昏迷,我帮助你离开这里”。
二妮扶李妍重新睡在炕上,霍大姐直接走进毕旅长办公的窑洞,她坐在毕旅长的对面,表情严肃而坚定:“毕旅长,李妍现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再这样拖下去可能非常危险,我决定回枣园请示首长,把李妍转到八路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