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葛有信很快发现,郭团长不单只请他一人,酒席桌上还有一个人葛联络员从未见面,那人站起来自我介绍,自称他是**第xx军xx师少校联络官,受阎锡山司令长官之命前来给郭团长带路。
葛有信脸上的惊奇一扫即过,站起来跟联络官热情握手,连说幸会幸会。当年山西铁路沿线跟大城市被日军占领,大部分农村都有八路军游击队和阎锡山的**跟日军浴血奋斗,敌我双方展开拉锯战,斗争形势错综复杂,抗战初期八路军跟阎锡山的**互通情报,双方在战场上互相配合,互称“友军”,对日军形成了有效打击。
看来郭团长一开始就不打算投奔八路军,他还是坚持那种正统的观念,过河以后准备接受阎锡山的改编,可是郭团长对八路军的联络员还是以礼相待,以为双方是友军,共同肩负着打日本的使命。看得出郭团长那些部下故意跟阎锡山派过来的联络官套近乎,葛有信在宴席上有些冷落,可是他仍然不打算就此撤离,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放弃。
突然一夜东风起,黄河解冻了,上游涌下来的大量浮冰互相撞击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夜间气温骤降,狭窄的河道形成了厚厚的冰墙,上游来的河水和浮冰继续拥堵,河水见涨。
疙瘩说,这种现象每年都有,但是每年的情况不尽相同,看来今年春早,昼夜温差大,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渡河,得到浮冰减少以后再择机东渡。
谁也没有防备,郭宇村的男丁们辛辛苦苦制作的木排就摆放在黄河岸边,那一夜河水突然暴涨,将许多木排冲进河里漂走。
河水涨过以后浮冰减少了许多,重新制作木排又需要好几天,郭团长等不急了,再拖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他决心利用现行的器械强行渡河。
可是最令郭团长闹心的,还是那些随军家属。儿子郭全中本来就不想跟他一起东渡,已经被亲家李明秋把小俩口带回凤栖,当然,郭团长也不会让他的儿子和儿媳受苦,竭尽所能,给小俩口留下一笔生活费用。可是牡丹红无论如何要跟上郭团长一起走,其他连长以上的领导也看郭团长的样子,决定带着家属一起东渡,刘师长建议郭团长痛下决心,坚决把随军家属留在河西。可是这些人跟上郭团长戍边二十多年,当一个营长连长已属不易,不忍心让部下的一帮子弟兄们妻离子散,部队本身兵员不足,还得抽出一部分兵力保护随军家属的安全。
黄河东岸静悄悄,连绵不断的山峦横卧在黄河两岸,河西岸人声吵杂,战马嘶鸣,随军家属跟前来送行的亲人们哭成一片,倒真像是一场生离死别,郭团长带领着全团将士进行了一场短暂的宣誓仪式,刘师长和凤栖县长带领着文武百官前来送别。郭团长突然好像记起了什么,询问道: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闫培春?刘师长回答:闫培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已经派他去宝鸡军校学习。郭团长若有所失,不好再说什么。杨九娃则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祭祀仪式,祷告神灵保佑郭团长旗开得胜,早传捷报。而郭宇村雇来的男丁们则光着身子,用绳子连接在一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互相招呼着朝对岸游去,这叫做淌路。一艘渡船,几只木排,要将几百人摆渡过河,确实困难不小。可是,大家无怨无悔,因为他们摆渡的是一支抗日队伍。
他们是:疙瘩、楞木、这两个人代表大哥杨九娃,也代表他们自己。谷椽谷檩弟兄两个、大狼二狼三狼和豹子弟兄四个、板脑和板囤弟兄两个、豆瓜和他的老爹、郭全发、青头、栽逑娃、还有张大山和他的妻弟金宝川。
值得一提的是狗剩,狗剩那年被疙瘩痛打以后从郭宇村逃走,这几年一直在瓦沟镇瞎混,郭宇村人已经将这个人物忘记。过年前可能在外边混不下去了,又回到郭宇村,为了混口饭吃,跟大家一起上山砍树扎制木排,虽然跟大家帮不上多大的忙,但是也没有人嫌弃。多少年以后人们追忆那一段历史,有人说郭宇村帮助郭麻子东渡的是十七个男丁,有人说是十八个,其实十七个十八个都正确,有人没有算豆瓜爹,有人没有算狗剩,如果将两个人全都算上,应当是十八个男丁。
还需要指出的是:有的人是郭团长请来的,有的人是自愿加入,自愿加入的有张大山和他的妻弟金宝川、豆瓜爹、郭全发、青头、栽逑娃、当然还有狗剩,这些人都四十来岁,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他们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不打算青史留名,但是他们都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黄河东岸的国土已经被倭寇占领,他们自动组织起来协助郭团长东渡,实际上是在履行一个中国老百姓最起码的职责,他们没有任何怨言,也没有人索取报酬,有的只是满腔的热情。写到这里笔者感觉语言有点干涸,思绪有点苦涩,江郎才尽,最关键的时刻……用现今流行的话说,不来电了。让我想想,是什么地方出现了堵塞?
谁也没有想到,那是一场生离死别,郭宇村的男人们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黄河解冻时,历经了一天一夜的怒吼,逐渐变得平静,平静下来的河水迅速变清,清澈得能看见河底的石头,这是一年中仅有的河水变清的时期,最多能持续半月,随着季节的变化,河水又会恢复常态,变得浑浊。齐腰深的河水渗骨冰凉,喝了酒的郭宇村年轻的壮士脱得精光,每人只有一身衣服,被河水浸湿就没有干衣服更换,年老的汉子留在河西,十多个年轻的汉子凫水游到河东,将一根粗壮的绳索固定在河的两岸,然后把渡船和木排的两头拴在绳索上,来回拽着绳索摆渡。
首先过河的是郭团长一些有经验的老兵,老兵们架着轻重机枪,渡过河以后迅速散开,占领了河东岸的山头,举目远望,周围几十里静悄悄,没有任何部队,山西那边距离陕西最近的贤麻镇坐落在一条山沟里,一缕缕炊烟从山沟里袅袅升起,跟半山腰的雾霭混合,混沌一片,如临仙境,诸多遐想油然而生。
第二批过河的是火头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队伍过河以后首先要吃饭,豆瓜爹不放心豆瓜,坐上木排摆渡到东岸。
半上午时分从一条山沟里开过来一支部队,这支部队只有十几个人,大可不必介意,走近了,只见部队摆动着一面红旗,原来是八路军的游击队前来接应。
两支部队在一起汇合,游击队介绍了方圆几十里的地形地貌,原来在一个叫做转马沟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大型煤矿,日本鬼子的兵力全部集中在铁路线上和煤矿周围担任警戒,黄河沿岸因为有黄河天堑,鬼子们认为这里比较安全,基本上不设防,所以渡河比较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