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从合肥到丽江
自小受母亲影响,我就喜欢看佛教书,喜欢逛寺庙,也许与佛有缘吧,每次到寺庙,我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见到佛像,闻到檀香,我的心头总有一种大欢喜。老早就想过出家,但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一个既合乎佛教意境,又合乎本人心境的地方。二零零三年初秋,满心伤痕的我到丽江游玩,一踏上丽江的土地,我的心灵就被震撼了,我不知道世界上竟有如此美丽、古朴、幽静的地方。深蓝的天,古老的青石板路,窄窄的街,灿烂的阳光,悠悠荡荡的纳西古乐,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清澈的流水,纯朴的纳西人,神秘的东巴文化......所有这一切,无不直逼人的内心,无不具有一种摄魂掠魄的美!走在丽江古城上,你会觉得呼吸放慢了,时间停止了,恍恍惚惚的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似乎回到了前世,又似乎看到了来生。它让我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现代人。我感觉丽江这块土地离天国是那么的近!无怪乎人家说丽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我深深的喜欢上了丽江,喜欢那儿的与世无争,喜欢那儿的淳朴安宁,喜欢那里的纯净祥和。从丽江回来后,魂便丢在了那里,我每天都给自己的魂打一个电话,催他回来,可他就是不回来。
有人说来丽江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来疗伤的,另一种还是来疗伤的。还有人说,丽江是一个开式的精神病院,大研古镇是总院,束河古镇和白沙古镇是分院。在这里,没有医生,也不要护士,病人与病人之间便可相互治疗。可以随时来入院,亦可随时出院。是的,丽江是这样一个地方:它可以使疲惫的灵魂得到安息,使受伤的灵魂得到抚慰。如果说佛教是治心之学,那么丽江就是治心之地。佛陀抚慰全人类的心灵,丽江抚慰四方游客的心灵。我在想,丽江不就是我苦苦追寻的一块佛境、圣境吗?说不定丽江会有佛迹的遗存呢。如果我真的想学佛,想参禅悟道,不到丽江又到哪儿呢?于是从丽江回来后,我一边在所在的大学教书,一边酝酿着一个大胆的计划:出家!到丽江出家!
我所在的K大学位于合肥市,合肥郊区紫蓬山有座古寺。在一个春日,我登山入古寺,走进方丈室,找到此寺庙的住持僧,向他咨询出家要具备哪些条件。住持说,出家要具备四个条件:第一,要征得父母同意。第二,不能有经济债务。第三,不能有妻子或恋人。第四,不能有公职在身。
关于第一条。我的父母分别于二零零零年和二零零一年去世了,两年失去双亲,曾一度让我心如槁木,万念俱灰。从丽江回来后,心才释然。二零零四年的三月三,我到父母的坟头磕了三个头,然后郑重告诉父母我要出家,没听到父母发话,算是默许。当然,如果父母亲没去世的话,我不可能出家的,不赡养父母,谈什么修行!佛经上说,修行的第一要义是孝。
关于第二条。我似乎没向人借钱,但我记性不好,也许借了钱忘了呢,我怕有这种情况,就一个个的问我过从较密的几个熟人:我欠你钱吗?他们都说没有,就是平时不大老实的人,这次也老实的用洋文回答:NO!看来我真的不欠他们钱。
关于第三条。当时我没结婚,当然无妻子,但我有个女友,她是苏菲女施主――当年我称她菲菲,现在我只能称她为施主了。苏施主生于上海,研究生毕业后,在北京一家三甲医院当主治医师。我们真心相爱,热恋时,她每天给我发五十条手机短信,而我也是每条必复。那时的手机费用多昂贵啊,可谁管这些!我们俩爱得难舍难分,刻骨铭心。可苏施主的母亲强烈反对。她母亲希望女儿嫁给自己老同学的儿子,她老同学的儿子是个交警,这个交警等苏施主足有八年。可苏施主不爱他,苏施主常说对他没有感觉,他在苏施主的心中就是个哥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义。苏施主遇到我后,对我产生了难以自拔的爱恋,当然我也爱她。这样摆在苏施主面前的是个天大的难题:一边是父母之命,一边是心灵之爱。苏施主是个孝女,她说她爱她的母亲不亚于我爱我的母亲,她不想忤逆母亲,但也不能没有我。怎么办?她不知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两人都不知道如何抉择,都很痛苦。那些日子,爱情之蜜带给我们的甜,很快就被苦恼之苦冲淡了。
就在我积极准备出家的二零零四年二月,苏施主母亲被查患了癌症,好像是晚期。病榻上的母亲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苏施主尽早和她同学的儿子完婚。在这个关键时候,我想,我作为一个八尺男儿,应该作出断然的抉择!为了不伤身患癌症的苏施主母亲的心,为了不伤那个交警的心,也为了圆我出家修行的梦,我必须断然和苏施主分手,好让她和那个交警结婚,了她母亲心愿。我出家,她出嫁,这是两全其美的事,至少在苏施主的家人看来是这样的。但我知道分手对苏施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给她带来永生的伤害。但不这样又能怎样!不想伤害苏施主,也唯有伤害苏施主。伤她非我所愿,伤她也迫不得已。爱总有伤害的,自古多情空遗恨,花开总会有败,我们的爱注定是只剩下残骸。我立即给苏施主寄去了决定我们命运的一封信,在信中,我明确而坚定的告诉苏施主:我们分手吧,你和我谈恋爱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我现在决定一生不结婚,做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我说,我加入了一个独身主义者俱乐部,里面的成员都不想结婚,都不会谈恋爱,也不许恋爱结婚,一旦正式加入这个俱乐部,就意味着终生独身,俱乐部成员的工作就是向更多的人推行独身主义。我还说,为了表示加入这个俱乐部的决心,我割发立誓,以发代首,立下割头誓――在信中我不可能提及出家当和尚。细想来,我到丽江出家与我和苏施主分手这二者的关系还真的复杂:出家是分手的因,也是分手的果;分手是出家的因,也是出家的果。这话有点禅味了吧――我本无心说禅话,谁知禅话逼人来。
估计要七天苏施主才收到信,我决心要在这七天内辞掉公职,立马走人,消失掉,否则苏施主会找过来的。
辞掉公职,在很多人看来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我出家的决心太大了,大到无所顾虑,无坚不摧。就在分手信寄出的当晚,我洋洋洒洒拟就了一份数千言的辞职报告,里面只字没提出家。当我把辞职报告交给K大学的校长时,校长惊讶了,瞪大了眼问:“辞职?为什么?”
“我想跳槽到别的单位去。”我坚定的说道。
“到别的单位去?我们这所大学是部属重点院校,位于省会合肥,难道不好吗?”校长一脸的迷惑。
“K大学是好,但不适合我,我早就厌烦了。”
“你是我校最年轻的副教授,学校也给你分了房子,你身高一米八五,追求你的女孩都排成长队,可谓爱情事业双风流,你还厌烦什么?”
“我厌烦这里的人际关系,我厌烦这里的办学理念,我厌烦目前的教育体制,我厌烦喧嚣的都市生活。”我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感受。
“那你现在找的新单位到底有多好,你给我说说。”校长十指相扣,乜斜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