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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潭一带,就是京城俗称的八大胡同,为后来青楼柳巷聚集的地方。不过在先时,这一带原是“相公”的领地。相公只是伶童,即戏班中扮演旦角的男童。大清有律法,严禁一切官

员嫖娼狎妓。京城那班骄奢腐败的权贵名士,就转而戏狎“相公”,并以此为一种公开的雅兴。那些走红的相公,其住所,即所谓相公下处,陈设极其精美雅致,酒席也非常排场讲究。所以,西帮那些京号老帮拉拢官吏,就常在这种“相公下处”。陕西巷、韩家潭,又是其中更上等的地方。

到光绪年间,北来京师的江南妓女,已渐渐挤入八大胡同了。她们大多藏身在一般的茶馆酒楼,上等人不大去。“相公下处”,仍为高雅排场的消遣处。不过,情形已在变化,狎妓之风在京城官场正暗中兴起。相公下处,也在做两面文章。

做了会面的安排,梁怀文猜不出刘大人此来的意图。与户部这些属吏往来,大宗的事务,当然还是交割承汇的京饷。刘大人此来,是否与朝廷禁汇相关?或许,是有别的事?在往常,户部各司里的郎中主事,不时会将一些暂时用不着的库款,暗中存入票号,以图生一点利息。现在,户部正库空支绌,大概也不会是为这种事。那刘大人是不是他自家手头支绌,又想用钱?

傍晚,天色还大亮的时候,梁怀文就先乘轿来到韩家潭。他所选中的这家相公下处,外面不甚招摇,连一块班头的名牌也不挂,大门紧闭。不过,他刚落轿,就有男奴出来伺候了。才一进门,贵妇一般的领妈,也慌忙迎出来。这是财神爷来了,当然不敢怠慢。

这是一所两进五开间的大四合院,庭院清旷,轩窗宏丽。被恭恭敬敬让进客厅后,奴仆就围了梁老帮忙腾起来,递手巾的,扇扇子的,捧烟袋的,上茶的,一大堆。梁怀文有些发胖,来时出了一身汗,这时也只是顾喘气,没多说话。

领妈就问:“梁掌柜今儿来捧我们,不知还请了哪位大人?”

梁怀文懒懒地说:“来了谁,是谁,小心伺候就是了。”

客厅里,一色都是旧大理石雕嵌文梓的家具,连立着的六扇屏风,也是嵌云石屏,屏中是石纹自然形成的山水。满眼石头,倒还给人一些清凉的感觉。

梁老帮喝了口茶,就问领妈:“听说陕西巷已经有挂牌的妓寮?”

领妈说:“没有的事吧?一挂那种牌子,我们这儿不也成下三烂地界,有头脸的,谁还来?”

“哼,有头面的,又有几个是爱干净的!爱干净的,谁来这种地界?”

“梁老帮就是太爱干净!”

“我们字号有规矩。”

“朝廷更有规矩,可那些贵人们谁听呢!”

“叫他们都守规矩,你们吃喝甚?”

“也不用说我们!你们西帮呢,吃喝什么?还不是成天撺掇那些权贵,叫他们坏朝廷的规矩?”

“你倒看得毒辣。我是给你出主意呢,现如今在京城官场,爱捧相公、挂像姑的主儿,眼看着稀少了。捧江南姑娘早暗中成风,你们也该换块牌子吧?”

“这样不就挺好,换它做甚?梁老帮请来的,总还是顾些头脸吧?我们面儿上照旧,进到里头,想捧谁还不是由你?捧像姑,捧姑娘,由你。”

“我看是行市要变。能明着挂牌,何必藏着躲着?再说,姑娘顶着像姑的名,不伦不类,哪能红起来?”

“有人还偏喜欢这么着呢。”

“看生意行市,我不比你们强!听不听由你。”“我们哪能不听梁老帮的!今儿来的贵人,也是要捧姑娘吧?”

“我不管,来了你们问他。”

不久,刘大人也微服赶到。一番客套过后,刘梁二人进入一间僻静的秘室。

梁老帮先说:“刘大人今儿出来,是只想聚聚,还是有见教?”

刘大人就说:“我是有好消息告诉你。”“刘大人总是这么惦记着我们,是什么好消息?”

“近日朝廷已有朱批,准许福建继续汇兑京饷,不必解运现银来京了。”

“真有这样的事?”

“军机处发到户部的抄件,我都亲眼见了,还有什么疑问!朱批就十个字:着照所请,该部知道。钦此。”

“那倒真是一个好消息。春天吧,我听刘大人说过,闽浙总督许大人就曾上奏朝廷,要求准许福建及闽海关汇兑京饷,免除长途运现的不便。那不是遭了朝廷的责骂吗?这位许大人,居然还敢继续上奏?”

刘大人笑了。

“梁掌柜,你知道许制台这后一道奏折是怎么写的吗?我背几句给你听:

臣素性迂直,随时随事皆力戒因循,从不敢轻信属员扶同欺饰。惟经再三体察,该司道所请委属确情,不得不披沥上闻,冀邀鉴纳。如以臣言为不实,则大臣中之曾官闽者,及闽人之现任京秩者,乞赐垂询,当悉底蕴。倘荷圣慈优逮,准免现银起解,以节财力,而裕商民,全闽幸甚——

“看许大人这劲头,真有几分以死相谏的意思。朝廷还能再驳他吗?也就只好准奏了。前次奏折,只是一味哭穷,说闽省地瘠民贫,库储屡空,只能向你们西帮商家借了钱,交京饷,装得太可怜,朝廷哪会准奏!”

“我看也不是故意装穷,福建本来就常跟西帮借钱,垫汇京饷。”

“我还看不出来呀?福建这样再三上奏,乞求准汇,还不是你们西帮在后头鼓动?”

“人家是封疆大吏,能受我们鼓动!”

“梁掌柜,我看就是你们日升昌在闽鼓捣的。”

“刘大人,我们跟这位许大人,可没什么交情。”

“不是你们日升昌,那就是太谷的天成元?”

“不管是谁吧,能鼓捣成,就好。朝廷这样松了口,以后各地禁汇,是不是要松动了?”

“哪能呢!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们西帮送个讯。有福建这先例可引,还不赶紧叫你们各省的老帮,往督抚衙门去鼓捣。各地上奏的一多,说不定真能解禁呢。你们不鼓捣,朝廷才不会收回成命。”

“那就多谢刘大人了。只怕外间酒席也备好了,那就开宴吧?”

“又让梁掌柜破费。”

“咱们之间,不用客气。”

二位出来后,果然酒席已经摆好。领妈问:“刘大人,今儿是叫哪位相公陪您,大的,小的?”

刘大人一笑,说:“就小相公吧。”

话音才落,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位娇小美貌的“相公”,给二位施过礼,就挨刘大人坐了。其声音、举止全酷似女子——其实,“他”本来也就是扮了男装的女子。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早已在相公下处风行,无人不知的。

6

那晚,梁老帮吃了几杯酒,就起身告退了。他在,刘大人不便放肆的。

回字号的一路,他就想,刘主事透出的消息倒是个喜讯。朝廷禁汇才半年,就松了口了。正月,朝廷下了禁汇的上谕,他就知道禁不了。平遥老号也叫沉住气,静观等待,看看到底谁离不开谁,谁困住谁。等到他们吃不住了,来求咱,再说话。不过,说是这样说,禁了汇,受困的也不只是官家,西帮你能不受累?坐着静观,总是下策。福建第一家解禁,那肯定是人家太谷帮在那里鼓捣的。天成元的东家老总出巡汉口,就已经惊动了西帮,现在又第一家鼓捣得解了禁,平帮还要坐视到什么时候!

梁老帮又想及同业的聚会,不知集议出什么结果。于是,就决定先不回字号,直接到蔚丰厚,见见李宏龄。小轿刚出珠市口,他忽然又想,何不先就近去天成元,见见戴膺,将刘主事透出的讯儿说给他,落个人情。

八大胡同在前门外西南,天成元京号所在的打磨厂,在前门外东边,是离着不远。

梁怀文忽然来夜访,叫戴膺大感意外。正要张罗着招待,梁老帮连忙说:“静之兄,快不用客气,刚从韩家潭应酬出来,路过,就进来了。倒口茶就得了。”

“有些时候没见占奎兄了,好容易来一趟,哪敢怠慢?”

“我说了,有口茶就得。我也坐不住,只跟你说几句话,就走。静之兄,叫伙友们都下去歇着吧。”

戴膺明白了,就领梁怀文进了他的小账房,要了壶茶,将伙计全打发开。

“占奎兄,今儿同业集会,本想见见你,不想你又回避了。”

“我的难处,你也知道。别人责备我,我都不怕,只要你老兄能体谅,就行了。”

“要知道你不去会同业,倒钻进韩家潭取乐,我当然也不饶你。是不是见着什么人了?”

“是见着个人,还得了个喜讯,所以特别来报喜。”

“什么喜讯,来给我们报?”

“当然是你们天成元的喜讯。”

梁怀文就将户部刘主事透出的消息,告诉了戴膺。

“静之兄,福建票号数你们天成元势力大。许制台这样一再上奏,想必是你们鼓捣的。”

“人家是封疆大吏,还兼福州将军,能受我们鼓捣?”

“哈哈,刚才我对刘主事也说了这样一句话,几乎一字不差!搪塞那班糊涂官吏,用这种话还成,你倒用来搪塞我?”

“说句笑话吧,我敢糊弄你老兄!我们闽号的事,平时汉号的陈老帮招呼得多些,我知道得不很详细。福建解禁,对天成元有益,对整个西帮也有利吧?”

“要不我赶紧来给贵号报喜呢!松了一个口子,就能松第二个、第三个口子。可你们怎么鼓捣成的,有什么高招儿,能透露一二吗?”

“我们能有什么高招儿?我听汉号陈亦卿说,福建藩库亏空太大,常跟我们闽号借钱,就是京饷,也常靠我们垫付。朝廷一禁汇,我们当然不能再借钱给他们了。藩台、抚台、制台几位大人可就着了急。闽省偏远,可还得交两份京饷,一份藩库交,一份海关交。再加上甲午赔款,他们不挪借,哪成?我们就说,要想救急,只有一条路,上奏朝廷,准许福建例外,依旧汇兑。”

“原来是叫你们逼的。”

“谁让他们那么穷窘呢!听我们闽号说,福建那班显贵,没有一个会理财的,只会给自家敛财。你说他那藩库怎么能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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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谷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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