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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乘机说:“何老爷,你也不出门了,何以能知天下时势?”“我住京号十多年,沪号,汉号,东口字号,也都住过,足迹几遍天下,岂能不知当今时势!他孙大掌柜去过哪儿?尤其近十多年,窝在老号而已。《系辞》有曰:‘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今天下日新,你只是不理,德岂能盛,业何以富?”

“那老太爷真该换了你,接替孙大掌柜领东。”

“六爷你不要讥讽我。你们康家真要选了我领东,天成元早盖过它日升昌,成了天下第一票号。顶了这个倒灶的功名,什么都谈不上了。”

“何老爷,我正苦读备考,你却这样辱没功名,对圣贤事大不敬,是成心要连累我呀?就不怕先母的英灵来惩罚你?”

“哈哈,我是早已受了惩罚了。再惩罚,又能如何!”

“那我就祈求先母,什么时候,再来恫吓你一回!你要误我功名,先母一定会大怒的。”

“先令堂大人如有神通,还望祈她摘去本老爷的功名。”

“何老爷今日是否饮酒过量了?”

“老太爷不在,老夏他哪里舍得给我多备酒?”

“何老爷,先母辞世许多年了,亡灵忽又显现,也许真在惦记我考取功名。可近来我也在想,先母的魂灵或许早已转世而去,所谓显灵,不过是一出假戏而已。何老爷,你也相信先母的亡灵至今徘徊不去吗?”

“敬神,神即在。你希望她在,她就在。”

“可先母总是不期而至,并不是应我之祈才来。所以,我就疑心,是父亲为严束我专心读书,才假托了先母的亡灵,叫他们重唱了这样一出戏。”

“六爷,老太爷他会如此看重你的功名?”

“老太爷很敬重何老爷,常邀何老爷小饮,长叙。对先母不时显灵之事,不知你们是否谈起?”

“那是贵府的家事,我哪里敢谈起?六爷,先母遗志,你当然不可违。可老太爷是希望你继承家业,由儒入商。这是父命,也不可太忤逆了。六爷日后如有志于商,我甘愿为你领东,新创一家票号,成为天成元的联号。只是,六爷你得听我一句话,总号万不能再囿于太谷,一定要移师于雄视天下的京都——”

“那也得等我高中进士以后吧,不然,我怎么能使唤你这位举人老爷呢?”

“六爷,我早已想好了一条妙计,可以脱去这个倒灶的举人功名。”

“是什么妙计?”

“求谁写一纸状子,递往官衙,告我辱没字纸,不敬圣贤,荒废六艺,举人功名自会被夺去的。”

“你顶了这样一个罪名,我可不敢用你。”

“六爷不用我,自会有人用我的。”

这位何老爷,说到码头商事,儒业功名,就如此疯疯癫癫,可说到老太爷和先母,却守口如瓶!可见他也不是真疯癫。

想从何老爷口里套出点事来,也不容易。

六爷谎称先母的亡灵有假,居然就真的触怒了她?

六月十三那日夜半,突然又锣声大作,还很敲了许多时候。先母不显灵,已经有许多年了。

近来,怎么忽然连着显灵两次?六爷照例跪伏到先母的遗像前,心里满是恐惧。

奶妈并不知他有如此不敬之举,依然像一向那样,代先母说话:

“六爷,你母亲是为你的婚事而来,你快答应了她吧。”

六爷只是说:“求母亲大人饶恕我的不敬。”

奶妈就说:“也求老夫人给老太爷托梦,催他早日给六爷完婚。”

“求饶恕我的不敬。”

“六爷的学业,老夫人尽可放心。”

“我不是有意如此。”

“老夫人牵挂的,就这一件事了吧?催老太爷为六爷早日办了这件大事,你也该放心走了。

老夫人你太命苦,生时苦,升了天也苦,你也该走了。”

六爷不再说话。

“老夫人就放心去吧。”

“老夫人还有甚心思要说,你就说吧。”

凄厉的锣声,只是敲个不停。六爷心里知道这是先母盛怒了,他满是恐惧,祈求原谅自己。可先母似乎不肯宽恕他。他本来也是为了先母,想弄清先母的冤屈,却这样得不到先母体谅。母亲大人,要真是你的在天之灵驾临了,你应该知道为儿的苦心吧?你的在天之灵既然一直守护着我,也该将你不肯离去的隐情,昭示给我了。我已经成人,你就是托一个梦来也好。

可母亲大人,你已久不来我的梦中了。

难道我的猜测是对的?我一时的谎称并不谬?母亲大人你其实早已脱离阴间,转世而去了?这许多年,谬托你的亡灵的,不过是父亲和那个替代你的女人?他们叫巡夜的下人,不时演这样一出闹鬼的假戏,其实只是为了严束我?

母亲大人,如果你真驾临了,就求你立刻隐去,令他们的锣声止息。如果他们的锣声一直不止,我就要相信我的谎称不谬了。

六爷跪伏着,在心里不断默念这样的意思。

良久,凄厉的锣声只是不止。

六爷忽然站了起来,冲向了院里。

奶妈大为惊骇,慌忙跟随出来:“六爷,六爷,你这是做甚?”

“我去见母亲。”

“她就在你的身边,就在你的眼前,六爷,你得赶紧跪下!”

“我想在月光下,见见母亲。”

“隔了阴阳两界,你们不能见面,赶紧跪下吧,六爷!”

奶妈就在庭院的月光下,跪下了。

将满的月亮,静静地高悬在星空。清爽的夏夜,并没有一丝的异常。只有那不歇的锣声,覆盖了一切。

不远处,就能望见守夜的更楼。那里亮着防风的美孚洋马灯。锣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可是,除了更楼上灯光,再也没有灯光了。除了这凄厉的锣声,也再没有别的声音了。所有的人,都习惯了这送鬼的锣声了?

也许谁都知道,这锣声只是敲给他老六一个人听的。今夜敲得这样长久,那一定是因为他向那个继母说出了真相。她害怕他识破真相!

奶妈她也知道真相吧?

六爷想到这里,就向男佣住的偏院走去。

奶妈又慌忙追过来:“六爷,你要去哪儿?”

“去叫下人,开开院门,我要上更楼去。”

“六爷,你不能这样。你母亲就在你眼前!”

六爷不再听奶妈的拦阻,径直向偏院去了。

只是,他刚迈入偏院,锣声就停下来了。随之,就是一种可怕的寂静。这种异常的寂静,似乎忽然将清冷的月光也凝固住了。六爷心头一惊,不觉止住脚步,呆立在那里。

不知是过了许久,还是并不久,在那凝固的寂静中,格外分明地传来了一声真正凄厉的呼叫,女人凄厉无比的呼叫——

六爷只觉自己的头皮顿时一紧,毛发都竖起来了。

“奶妈,你听,这是谁在叫?”

奶妈却说:“哪有叫声?六爷,你母亲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屋吧!”

没有叫声?不是女人的叫声?

果然,还是那凝固了的寂静。

5

六月十三夜半闹鬼的时候,杜筠青就没有被惊醒。这一向,她睡得又沉又香美。自从成功地乔装成小家妇人,每次进城洗浴,都要快意地寻一处胜境去游览,兴冲冲走许多路。加上乔装的兴奋,自在的快乐,也耗去许多精神气。回来,自然倦意甚浓,入夜也就睡得格外地香甜。

第二日一早,吕布告诉她夜里又闹鬼了,还闹了好一阵。杜筠青就说:“看看,看看,谁叫六爷起了那样的疑心!这不,他母亲不高兴了。”

但她心里却想:哼,说不定真是老东西临走交待了他们,以此来吓她。叫她看穿了,那还有什么可怕!越这样闹,她越不在乎。

所以,早饭后,杜筠青照例坐了马车,进城洗浴去了。车马出了村,吕布和三喜不似往日那样有说有笑,一直闷着,谁也不出声。

杜筠青就问:“都怎么了,今儿个是不想伺候我进城了?”

吕布说:“老太爷一走,连前头那位老夫人,也来闹得欢了。”

三喜说:“闹得我都没睡好觉。昨夜的锣声,太阴森。”

杜筠青笑了:“你们是为了这呀?又不是头一回了,能把你们吓着?六爷那天还跟我说呢,他不信他母亲的灵魂还在。这不,就叫他看看,在不在!”

吕布说:“老夫人你倒睡得踏实,闹了多大时候呢,就没把你惊动!”三喜说:“我听下夜的说,这回敲锣好像不顶事了,怎么敲,也送不走。”

杜筠青说:“吕布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这些天,我睡得连个梦也不做了。前头这位老夫人,她喜不喜欢出门?吕布你知道吧?”

吕布说:“她又不像你,这么喜欢洗浴,就是想出门,也没法走动得这么勤。她有个本家姊妹,嫁给了北村的曹家。她们姊妹爱走动,只是她去得多,人家来得少。除此,也不爱去哪儿。”

三喜进康家晚,来时,那位前任老夫人已故去几年,知道的也仅是仆佣间的一些传说。所以,他就问:“怎么,他曹家的人,比咱们康家的人架子大?”

吕布瞪了他一眼,说:“你知道个甚!人家不爱来,是嫌咱康家规矩太多,太厉害。康家主仆,谁也不能抹牌耍钱,那是祖上留下来的铁规矩。那个本家姊妹偏喜好抹纸牌,来了康家抹不成,能不受制?在康家做老夫人的,都不能抹牌,人家来了能不拘束?还来做甚?”

三喜就说:“我听说,曹家子弟抽洋烟的也不少。他曹家是寻着败家呢,也没人管?”

杜筠青笑着说:“三喜你倒会替曹家操心!吕布,听你这么说,前头这位老夫人还喜欢推牌九?”

吕布说:“她倒不喜爱。只是她那位本家姊妹,除了抹牌,还喜欢交结豪门大户的贵妇。去曹家,能多见些尊贵的女人,多听些趣事吧。”

三喜就说:“就不能把这些大户女人,也请到康家来?”

吕布又瞪了他一眼:“请来,又不能抹牌,也不能听戏,干坐着呀?老太爷见不得唱戏,谁敢请戏班来唱?”

三喜说:“太谷的王家,祁县的渠家,都养着自家的戏班。我看也是寻着败家。”

杜筠青说:“三喜你就好替人家操心!不说了,不说了,别人的事,不说他了。这几天,我可是能吃能睡,乐意得很。你们也不少走路,够自在,就没有长饭长觉呀?”

吕布说:“老夫人长觉长饭,我看是给劳累的。”

三喜就说:“要是累了,今儿就哪儿也不用去了,洗浴罢,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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