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锐的心落了下来，这样子的确不像是个要逃跑或躲藏。

方玲把咖啡烧好，挨着方锐坐下，“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伤你的自尊了小帅哥？”

方锐：“什么事伤我的自尊？”

方玲样子可人极了，“我说想养个你这样的男人陪我耍耍，其实，是想让你养我的。你要不嫌弃我低贱，让你当我的靠山罗！”

“我是你第一个客人吗？”

方玲的脸红了一下，“第一个。我卖艺不卖身。重庆女子性子烈你是知道的嘛！”

方锐哭笑不得，这世道简直越来越看不懂了，本来是追捕逃跑的猎物，居然和猎物做起了情爱买卖。

方锐：“没想到酒吧里养出纯洁爱情的爱好者。”

方玲得意地一笑，话里的重庆味儿也越来越浓，“你倒是挺会造词的。不过，我喜欢。我真是想找个能让我从良的男人。”

方锐乐了，“我让你从良？这倒新鲜得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锐：“你有钱，又不玩女人，能靠得住。”

方玲是在话里下药了，她俩在零点酒吧初遇，方玲要给方锐找陪酒小姐，方锐却拿出含笑的照片，说有这样的你就来几个。

方锐开始拉方玲短裙链，“看来咱俩是一见钟情，你不会是只爱我一个吧！”

方玲：“不会。不过，只要是你这类人，有一个就够了。”

方锐叹息着：“这人啊，其实就两种。一种是有脑子的人，里面装着什么喜欢呀、烦恼呀、仗义啊、仇恨啊、想念啊，除了善就是恶，好人不过是拾起了善，坏人就是拎起了恶。”

方玲又开始紧张了，不知道方锐接下去会不会说到自己的麻烦。“另一种呢？”

方锐：“另一种嘛，没脑子的人，没有善，也没有恶。吃了睡，睡了吃。”

方玲晃了晃修长的腿，踢掉脚上的高跟凉鞋，“那不是猪吗？”

方锐一副仰天长叹的样子，“我多希望是头猪啊！”

方玲觉得最危险的时刻来了，按她的理想，像方锐这样的人，在取别人性命时总会装出很无奈的样子。她摒住呼吸说：“你要是有那么多烦恼，就跟我说。你不是猪，有你这么聪明的猪吗？”

这时，方玲身上基本上没什么东西了，再把那两件东西弄掉，一个女人的身体便一览无余。

这是件令人兴奋的事啊！方锐心里想着，可是，他的手停住了。停在了半空。不知道哪一点儿，方玲还是有点儿像含笑。他心里隐隐作痛，觉得方玲像只待杀的羔羊。

方玲刚才说，他能让她从良。我这是让她从良吗？我有过打算要娶她吗？

方锐把衣服披在方玲身上，“把衣服穿好吧！因为我答应过一个兄弟，给他找个伴儿。”

“你怎么了？”这时，方玲的眼睛像极了待杀的羔羊。

“你不是想从良吗？我的兄弟比我好，从现在起，你归他了。我可以要兄弟的命，兄弟的女人是不会动的。”

方玲仍未摸透方锐的主意，想再烧烧火，“怕是为了照片上那个女人吧！”

方锐果然掏出了含笑的照片，“实话说，谁也取代不了她。”

方锐说的兄弟当然是王雨。

王雨已知道要他来干什么了。所以，当他看到方玲时，满脸都是初遇女人的局促，局促后是惊奇。好象在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直到此时，方玲才相信了方锐的话。一下子从绝境中跳出来。她不能自制，双手掩面，泣不成声。有救了！

这回该方锐糊涂了。“哭什么哭什么呀！愿不愿意你说话呀！”

凭着女人的直觉，方玲看出王雨是个厚道男人。她心里暗自做了个决定，不逃了！既然这小白脸手眼通天能从一个城市几百万人中把她找到，就算她再跑再躲也未必就能摆脱他！

让小白脸第二次找到，她的死期就到了。

不走了！方玲心里狠狠地说，小姑奶我跟你把戏演到底！

王雨则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并不知道方玲心中是生死波澜刚刚落下，只道是一个女子一见面就把他当做了依靠。他年轻的心理，沉醉的是家和责任。他也暗自做了个决定。当然，这个决定是个天大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看清了俩人一个是流水有意，一个是落花钟情，方锐脸色陡然一变，“本家妹子，别忘了我一番苦心，将来你们还得靠我卸呢！”

只有方玲明白，方锐笑眯眯说出来的，其实是毛骨耸然的警告。

方锐：“好了！现在该干正事了，小雨，让你哥备酒，我今儿请客！”

酒席设在海宁第一刀客“燕鲍楼”。

过去，方锐对王玉的印象最坏的，比王海龙还要坏。王海龙是当面骂娘抡拳头， 王玉是专门背后挖坑让你跳。

但是，方锐觉得此二人还算是有点儿肚量的人，这些年来，抢了人家的地盘，不过是骂骂娘而已。方锐暗自做了许多自我批评。他发现，这二人之所以坏，一半以上的原因是他没把人家放在眼里。

说起来也是惭愧，大家在一起贩毒，正经是生死之袍情。可几年时间都没一起喝过一回酒。

不过，这只是次要的分歧，主要的分歧是交底。交了底，就是交了心啊！

方锐：“先给二位哥哥交底，你们听听，满不满意。”

方锐把对付朱人凤的计划实实在在说了几遍。说起来就一句话：“九段王”最近要给二级团伙发货了！

方锐：“就一个字，骗！骗朱人凤那个老杂毛！”

二王终于明白了。除奸，这可是贴心的话儿啊！说到了底，我们还是对付老警的战友啊！

王海龙用力拍着方锐的肩膀，“老哥我满意了，咱就开喝！”

在中国，感动是常常用酒表达的。这一点，好人坏人没什么分别。

这夜的酒喝得天昏地暗。方锐居然来者不拒，喝完也没倒的意思。到高兴处，大家有些惺惺相惜。

王海龙对方锐说：“我有时很恼你，有时有点佩服你，敢干还有脑子。不像我，没脑子。你说这酒喝的，咱们要是早喝早没事儿了吗？”

方锐卷着舌头说：“你痛快人！在死后面冲，还是你龙哥！”

王玉把喝的酒往毛巾上吐了不少，不过也有了几分醉意，“方老弟，不是哥哥不听你招呼，而是咱几个不干这行当能干什么？这国家怎么衰也不致让我这号人去当干部呀！”

王玉是最羡慕干部的。他当初挣钱的目的，就是买一干部来当当。

王海龙似乎想通了，“不干了，咱就天天这样子喝。”

王雨插了一句，“还是要有个家。”

王海龙抢话说：“找老婆了，她也一起陪着喝。”

7

这几天，戈阳感到莫名的烦燥。象是有件重要的事等他去做，但他又想不起是什么事。

是不是内线朋友有了动静？戈阳最大的事情就是他的4名潜伏的内线。但是，这念头只一闪就过去了。早在1个月前他就已经定了纪律，除非有关于“九段王”的重大线索，否则，绝对不能与他见面。

但是，戈阳感到，肯定要有什么事发生。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戈阳就去把他的北京吉普整修了一次。

这是辆报废快10年的北京212，3年前戈阳把它拖出来修复并开上了路。别人开车是越开越烂，他却是越开越新，3年过去，外型没变，里面的内脏差不多换成了新的。这次，他又把发动机换了。

晚上，戈阳开着新修的车子兜了一圈。回到宿舍，就发现电脑正在警报提示。打开一看，是1号内线刘三请见。

见面处是条林荫道，路灯明亮，树下漆黑。戈阳刚刚把速度放慢，一个人影就凌空跃进车里，不用问，戈阳就知道是刘三了。

在4个内线中，戈阳最看好刘三，胆大心细，做事极执着的一个人。

戈阳顾不得问候就问：“我不是说好不到不得已不见面吗？”

刘三凑上来，虽没有第三人，还是压低声音，“大哥，明天我们去领货，说是有这个数。”

刘三伸出9个手指。

刘三的意思是，货是从“九段王”手里领，这不是摸“九段王”行踪的机会吗！

刘三有些得意，“我偷听了电话，一个偶然的机会。”

机会？戈阳警觉起来，“我就是制造偶然的人，从不相信什么偶然。你暴露了，他们一定早就盯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