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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伤筋动骨的是,一些负责核心客户的项目经理也开始辞职。他们很坦率地说自己看不到公司的方向,这些人很多都是盛世软件的老员工,在递辞职报告的时候都流了眼泪。我们三个心里也十分难过。有些人希望公司能收缩规模,砍掉一些质量不高的客户,集中资源保证核心客户的项目进度。因为拿不到工资尚在其次,关键资源不足做不了事情,每天被客户责难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老唐坚决不同意,并苦口婆心地讲道理,但是没有人愿意接受。

我们三个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跟每一个正常离职的员工签一份证明,答应他们一旦公司好转,会把欠他们的工资和一些垫支的差旅费用全额奉还。

很多人流着眼泪离去了。他们留下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都是好人。希望公司能好起来。保重!”

难道真的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我常常走到公司的大厅,看着日渐空荡的座位,看着还在拼命努力的员工,心里像刀割一般的痛。

项目经理的频繁换马终于引发了许多客户的不满,继而是纷沓而来的投诉,部分客户已经联盟在业界声讨盛世软件,并准备更换开发商。

由于人员和流动资金的不足,项目周期的确严重失常,一时间内外交困怨声载道。老唐咬着牙要我们守住,他则彻底扑在了F省的项目上,背水一战。

老唐出发去F省之前,偷偷卖掉了自己的车,带着20万现金上了飞机。

石方跟我商量要不要组织一次客户的集会,我断然否定。现在这种情况,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只会是加速项目的死亡。其次,事到如今,客户不见到老唐,任我们说破天他们也不会相信了。

接下来我们讨论到项目组人员的差旅费用和公司这边的每月按揭款项,财务说只剩下几万现金,我跟石方商量了一下,每人拿出了几万,暂时维持正常运转。

晚上我跟石方到西贡吃饭,却发现原先露天的大排档全部撤销,由于市政的规划要求,江边不准摆设商业摊档。没了临江的座位,我跟石方也都感觉索然无味,于是又开车到处游荡。最后,我们选择了一家桑拿会所,进去冲凉后,要了煲仔饭和例汤,穿着浴袍,舒舒服服地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我们居然谁也没说话,只是互相询问过要不要辣椒酱或是煎蛋。

吃完饭,我们把自己埋在沙发里默默地抽烟,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幕电视,其实我想我们谁也没看进去。

最近我跟石方即使是单独相处也经常会沉默寡言,并非是大家忌讳什么,而是面对这么大的问题,我们感到十分无力。

石方又跟服务员要了几根烟,点上后说:“这样下去我真的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我不怕艰苦,但是我害怕的是,我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我默默抽着烟,边听边点头:“是,我明白。就像上次那谁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么,艰苦日子就当坐牢,但是无期徒刑谁受得了,根本看不到希望啊!”

石方说:“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盛世的未来会怎么样,我想我在这里捱下去,最大的原因是感情因素。这并不理智。”

我长叹一声:“石方,说句心里话,就连我们如此亲近之人都作此想法,其他人更是可想而知了。现在还剩多少人?我指技术那边。”

石方眯着眼睛算了算:“目前还有三个项目组是完整的,大概还有60多人。另外零散的还有20多人。”

我点头,那么,加上非技术还有一部分,各地分支机构也算上的话,尚有150多人。也就是说,不到半年时间,盛世软件就自动萎缩了三分之二的规模。

手机响,我拿起来看,是华总。

“东楼,我这里现在有一个项目,你做不做?”

07

“我这边集团下属一个单位要做一套内部办公系统,大约总投资200来万,软件占到大概30%,你做不做?”

我有点意外:“要不我回去商量一下再给您回复?”

华总沉默了片刻:“其实我是问你做不做?”

我愣了一下,终于明白:“哦!我懂。”

华总干脆把话挑明:“东楼,你目前的状况谭剑铭那天都跟我说了。我想这个项目很适合起步,前期投资和流动资金最多需要80万,如果你拿不出来,谭剑铭愿意投资,你只要技术入股和项目入股就行。事实上,这个项目半年周期做完,后面涉及到全集团推广,甚至全国同类机构推广,你考虑考虑。”

我一时之间有点鼻子发酸,我知道这帮朋友在变相帮我:“谢谢你,大哥。”

华总叹了口气:“我跟谭剑铭也说到这些,主要看你自己迈不迈得出去这一步了。他说很难,东楼会他妈的捱义气。行了,你考虑一下,尽快给我答复。如果要做,项目招标的事情我要提前做工作。好了,开心点!”

挂上电话,我擦了擦眼睛。

石方有点奇怪地看看我,我笑了笑,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石方也嘟哝了一句:“真是好朋友,几个人连你的面子什么都考虑到了。”完了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们俩不约而同地说:“其实说起来真的是个好机会。”

说完之后,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认真算算,用不了八十万。我们自己可以筹三十来万,最多将来再跟你朋友那边搞点流动资金周转一下。你看,我自己如果亲自带技术兼任项目经理,最多需要六个开发人员,工资成本算他3万一个月最多了。项目周期六个月,二十万。然后开班费和一些设备投资最多二十万。其他的是硬件购置成本,那个要看项目进度。”

我点头:“这个只要华总肯帮忙,付款条件那边松动一下,问题不大。”

“如果真的能推广,最多两年,这个公司就可以滚动起来了。”

说到这里,我们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事实上,我们怎么可能抛下老唐去做这个?

我没敢直接打电话给华总推掉这个项目,而是找了谭剑铭。

他微笑着听我说完,然后说:“我应该跟华枫打个赌,一定赢钱。不过,唉,他也未必会押你去做。”

我心里有点难过,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剑铭说:“这样吧东楼,我这边会考虑接下这个项目。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来接手。到时候给我个差价好了,哈哈。”

我狠狠地捶了他一拳,然后搂住他。

广州的冬天静悄悄地来了。虽然广州的十二月没有落叶飘零,但是湿冷的天气让人感到另外一种肃杀的氛围。

眼看着贷款即将到期,而且厂商彻底封杀了我们,至于客户那边则有半数以上已经中止了跟我们的合作,甚至还有一些在谋划着落井下石跟我们打打官司。

我们不断地在跟客户接洽的其他开发商交接项目时碰到过去的旧同事,说不出是尴尬还是难过。

分支机构那边早已断了奶,失去总部支持的他们多数散去,还有一些在苦苦支撑,有些为了感情,有些则在做其他打算。

办公室每月高额的按揭款现在成为我们一项很大的负担。我跟石方的私人腰包已接近干涸。

中信广场的总部办公地点,已经只剩下60多人在坚持上班,望着偌大的办公场地人丁稀落,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我经常可以在大声说话的时候听到回音。

老唐在F省做最后挣扎。现在形势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业界的传言已经满天飞舞,之所以我们还在投标范围内,一是因为老唐的私人关系在起作用,二是因为我们提出的技术改造方案的确是客户最为满意的。老唐和石方在金融机构多年的业务技术浸淫无可挑剔。

风险投资商早已翻脸不认人,拒人于千里之外。

至于跟江川集团合资公司的事情已经由暂时搁浅变为一纸中止合作的声明。杨洋发传真前给我电话,例行公事完毕后,问我近况,我沉默不语。

杨洋轻声地说:“东楼,放松点。我前几天帮你联络了我以前的一个客户,我把你们的技术实力和客户关系跟他讲了讲,他有兴趣合作,提供一到两千万的资金出来。你要不要过来上海谈一谈?”

我感觉到一点振奋:“好!我跟公司这边商量一下,给你电话。谢谢!”

杨洋说:“我不要你谢谢。我只要你好一点。”

我心里突然涌出决堤般的思念,手心里似乎还残存着她的温度。但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挂了电话。

08

其实不用商量,老唐和石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我马上出发。

老唐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全权处理好了。如果条件合适,你可以当场敲定,不用再跟我们商量,我们现在需要一切机会帮我们争取时间!”

石方则简单告诉我放心前去,广州这边有他。我犹豫了一下,问他这个月的写字楼按揭款怎么办,他淡淡一笑说,我已经把车卖了,大概这两天就能拿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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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的一场春梦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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