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事毕之后,我们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抽烟。床沿紧贴的那一堵墙上,用图钉钉着一块布。她抽她的摩尔,我抽我的红塔山,烟缸放在我的肚子上。她对我说,干得不赖啊,以前干过这个事吗。我说没有,但我看过不少黄色录像带。她就问我,看录像带的时候*吗。我说也没有,看的时候是一群人,不太好*,只能回家闭着眼睛*像里的画面,然后*。这样干法,记忆很深刻,黄片里的动作全都背下来了。
她怪不好意思地说,自己长那么大,从来没看过黄片。我心想,妈的,这不是在暗示我,你那些上上下下的姿势都是实战学来的吗。不过我也没怎么在意,刚干完就揪着姑娘要她交待前科,这不是我的做派。我告诉她,那些黄片大多数是欧美的,女的声音低沉,好像胸口有一面鼓,这种粗臀*型的女人非我所爱。有一次我看到一部日本片,那个女的是个护士,身材匀称,叫声就像你一样,仿佛母猫在说梦话。我还是喜欢医生护士。她打了我一下,这感觉不错啦,像是情侣了,两个人并排靠在墙上抽烟实在有点像监狱里的难友。
她说:“刚才很危险,真要砸下来,两个肯定一起死掉。”
我说:“死就死吧,明天不用上班了。”
她说:“我以为你会跑。”
我说:“这样不好,我都快射了,如果光着身子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射,太难看。我情愿死在床上。”
她说:“这样死了也不好,连在一起,别人分不开我们。”
我说:“不会的,他们会用锯子把我的*锯断,然后就分开了。我的*留在你的*里,就当我留给你一个纪念吧。”
她说:“万一我没死,那还得我自己拿一小刀片锯断它,太残忍了,这办法不好。”
我说:“对你而言这应该不是问题啊,你不是医生吗?没割过这个吗?”
她说:“我要是中医就好了,割下来泡在酒里,每年清明节拿出来喝一口,壮阳。”
我说:“你丫壮什么阳?你还是留给别人壮阳吧,间接地体会到我的魅力。”
她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把我肚子上的烟缸挪开,就这么赤身*地代替了那只烟缸。然后坏坏地对我一笑,说:“再来一次。”
那天干完第二次,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雨水打在楼下人家的雨篷上,发出有节奏的噗噗声。楼下很安静,没有第三次地震。假如再来一次地震,我估计我的神经也受不了,大概会赤身*地逃到楼下去。莺声初啼,对人生骤然有了信心,不甘心就这么被砸死。
我说,我要给你起个绰号,叫抽水机。她说,你他妈终于把绰号起到老娘头上了,说完又打我。打过之后,我从床上跳下来,到窗口张望,楼下一个人都没有了,怪不得这么安静。天色浓黑,从这浓黑中降下的雨也应该是墨汁吧,我也不知道原先楼下的人是跑光了呢,还是都回家睡觉去了。后来一看闹钟,凌晨三点半,对面楼里的灯倒是还都亮着,好像除夕守岁。白蓝问我:“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你妈妈还在家里吧?”我说没关系,既然新知新村的破楼没塌,那么农药新村的破楼一定也还矗着呢,我妈比你机灵多了,稍有风吹草动就跑了,这都是在农药新村练出来的。她说:“那你妈就不担心你?”我想想也对,就说,要是家里有电话就好了,这会儿杂货店的公用电话肯定是没人接了,等雨小一点我就回家。我说完这话时,她已经穿好衣服了,没办法,我也只能穿衣服。
她说:“这么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说,本来就没发生过什么嘛。我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中了她的套,就回过头去看她。她也在看着我,目光很难捉摸。我讪讪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手翻她的书,一摞很厚的考研教材,我也看不懂,都是些很深奥的东西。我对她说:“你不会酒醒了就不认账吧?”
第九章我的伤感的情人(8)
她说:“我要认什么账?”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后还想和你*。”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说:“你想吃泡面吗?我是饿了。”
我说:“我也饿了,太消耗体力了。”
吃泡面的时候,我对白蓝讲起一个人,这个人是我嫂子,也就是我堂哥的女朋友。白蓝不解,我为什么会没来由地说起她,其实我也不知道,后来我说,既然谈到黄片,我就想起我嫂子了。
我是跟着我堂哥他们一起看黄片的,当时就是录像带,他们几个小青年关在屋子里偷偷地看。那时我才读初三,不过也发育了,没发育就看黄片*那也太变态了。我去找我堂哥,结果撞上了,他们几个小青年就让我跟着一起看。后来有一天,我嫂子忽然从外面进来了,见了这场面就朝我堂哥没头没脸打过去,说他们把我带坏了。我堂哥哈哈大笑,让她把我领走。我嫂子带着我走出去的时候,我心里很不高兴,又不能说,只能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以骗取她的宽容。我看见她的*,很深地嵌出一条缝,当时就起了坏念头。但她并不知道,她以为我还是个不大懂事的小孩。后来她拍着我的头说,小路,你长大了不能学你堂哥,你要做个有出息的男人。
我经常想起我嫂子,别人都叫她阿娟,我也跟着叫,她不喜欢,让我叫她阿嫂。她是开服装店的,没读过几年书,但我觉得自己很爱她。她曾经对我堂哥很好,给他零花钱,为了他堕胎。北环帮和小公园帮火并的时候,她为了救我堂哥,拿着一根水管敲开了对方的脑壳,被称为那一带的红星十三妹。为此,她的店都被人砸了,但她也没说什么。后来我堂哥打她,打得那叫一个狠啊,她受不了了,就独自跑到南京去做羊毛衫生意。我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之所以爱她,是因为我觉得,在她身上的那种东西就是爱。我对爱的理解是有偏差的,这无所谓。我嫂子也给过我零花钱,她甚至说,等我长大了她要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我做女朋友。她去南京以后,我就不大和我堂哥来往了,我从心里觉得他王八蛋,后来他脑袋上被人砍了六刀,再也没人替他挡着了。
我对白蓝说,所谓有出息,这是一个很虚幻的词,我不知道什么叫有出息,但我知道什么叫没出息,并且知道,没出息的人不可爱。但是,我活了二十岁,仍然有人长久地爱着我,也有些人短暂地爱过我,这些我都不会忘记。
那天我说完这些,就回家了。我很想和她睡在一起,但忽然有了一种很挫败的感觉,好像脑子里的精液也都射光了。现在我回忆的时候,知道那种感觉叫做虚无,当时却无法表达。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挫败了,如果当时知道那是虚无,大概也不会难过了,虚无就是这么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
下楼的时候我觉得腰里有点酸,心想,这该不是肾亏吧,如果二十岁就肾亏,到四十岁肯定变成阳萎啦。脑子一走神,我在楼梯上绊了一下,直剌剌地摔了下去。那块绊脚石哇哇大叫。我点亮打火机一看,妈的,二十多号人全都蹲在楼道里打瞌睡。这也难怪,外面下雨,又没有防震棚。我连声喊抱歉,这些人全都醒了,对着我看。有个教授模样的老头说,哎呀,谁家唱了大半夜的卡拉OK啊。我再不是东西,这时候脸也不由红了红,知识分子就是厉害,损人都这么有艺术感。
回忆九三年,那次地震之后,糖精厂岿然不动,只是塌了河边的泵房,那里平时没人,就砸死了很多耗子,剩下的耗子全跑了出来,在大街上巡游。这些耗子都很嚣张,而且聪明,比如它们过马路的时候,先是一只耗子出溜过去,蹲在马路边上吱吱地叫几声,后面就有一串大大小小的耗子,气定神闲地向它走去。这么有组织有纪律的耗子,我们根本不敢打,怕招致严重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