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回家

吴子豪这几天也玩累了，他也想回家了。现在他们没有钱回家，一切只能到了车站再说。几个年青人用身上仅有的钱打了一辆车，来到了省城的客运站。这个时候，从省城发往各地的班车都还没开始营运，但已经有人在这里等车了。在车站等车，可没有床给你住。在这里等车的人，全都是没有钱住宾馆而露宿在车站的。几个年青人现在也没有钱，这个时候又正是困意袭来的时候。没办法，几个人只好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吴子豪闭上双眼，想着天亮的时候，他们该如何回家。他是这几个人的大哥，他是豪哥。所有的事都要他来定，可是他现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吴子豪睡的很沉，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吃饭的原因，吴子豪居然梦见了煎饼果子，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熟练地烙着煎饼果子。从前不觉得怎么好吃的东西，现在却成了极品美味。那个香气直往鼻子里面钻，他恨不得现在就咬上一口。

“大姐，能快点不？我饿坏了。”吴子豪在旁催促着。

“你别急，我再给你加个鸡蛋。”说着，大姐又打了一个鸡蛋在里面。

煎饼果子的味道越来越浓，可是这个大姐还在不停的加鸡蛋。只要吴子豪一催她，这位大姐就开始加鸡蛋。这个煎饼果子越烙越大，但就是不离锅。周围等着买煎饼果子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等的不耐烦，就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吵声越来越大，煎饼果子的味道越来越浓，吴子豪的口水都流下来了。吴子豪抬手擦了擦口水，可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给烫了一下。

“呀！”吴子豪一甩手，一下从梦中醒了过来。

天已经大亮了，周围是喧闹的人群，而自己的眼前竟真的有一个煎饼果子在晃动。

“豪哥，吃……早……餐。”二亮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在吴子豪的鼻子前晃来晃去。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拿着一个已经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

吴子豪看了看，刘建设、四明子还有小丽，他们正在一个煎饼果子摊前，等着煎饼果子出锅呢！

“怎么着？吃呼？”

“吃呼”是他们学生之间的一个术语，也算是他们的“江湖黑话”。“吃呼”就是指几个学生围住一个小吃摊，然后大伙一起要吃的，但是谁也不给钱。等吃的做好了，大家各自拿各自的，然后就一起跑。如果摊主抓到了谁，那谁就付钱。如果摊主谁也没抓到，或是根本就没抓，那么他们就算是吃霸王餐了。这，就是“吃呼”。

吴子豪在学校的时候就，对“吃呼”已经非常熟悉了。只不过，每次“吃呼”的时候，都是吴子豪先跑，其他人在跑。吴子豪知道他们已经身无分文了，以为这次又是要“吃呼”，所以他就急三火四的吃了起来。

“别急，你慢点吃，给过钱了。”

“嗯？给……给……给过钱了？哪来的钱？”吴子豪嘴里吃着刚出锅的煎饼果子，烫的他说话都不利索了。当他听到这是给过钱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点声。”二亮压低了声音说。

二亮看了看周围，然后抻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笔画了一下。吴子豪明白了，这些钱是二亮偷来的。现在，他根本管不了这钱是怎么来的，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买票的钱有吗？”吴子豪边吃边问。

二亮没有回答，而是将自己的口袋打开了一个缝，里面露出了几张人民币。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买票回家，还能剩点。

四明子他们几个回来了，不但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热呼呼的煎饼果子，四明子还拿着一袋茶鸡蛋。几个人坐在地上开始吃东西，这也是吴子豪有史以来吃的最简陋的一顿早餐。这时候的煎饼果子，就是世界是最好吃的东西。二亮吃完之后，用袖子擦了擦吃，然后就去买车票。时间不大，二亮把偷来的钞票换成了车票，这就算是把赃款洗白了吧！

几个孩子吃饱之后，就走到汽车站的候车大厅去等车。时间虽然还早，但汽车站里已经挤满了等车的行人。在众多的行色匆匆的旅客之中，有一位身穿灰色外套，深蓝色涤卡裤子，脚穿一双黑色拉带布鞋的中年妇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妇女神色慌张地翻着自己的行李，时不时会把手伸进自己的裤裆里摸一摸，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丝毫顾不上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在众多看热闹的人之中，有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走了过去。她上下看了看这个人，然后好奇地问：“大姐，你这是找啥呢呀？”

“我的钱找不着了，全没有了，一百来块钱呐！”大姐说话的时候，手还在不停翻找着。

吴子豪知道，这位大姐是让二亮给偷了。他转过头看了看二亮，四明子他们也都看着二亮。这些目光，就是无声的审判。

二亮知道他们的意思，可是他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用一种质问的目光看着大家。二亮把手中的车票朝着他们几个晃了晃，然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就是说，我偷钱是不对。但是没有我偷来的钱，你们现在还在饿肚子呢！还有车票，没钱买车票我们怎么回家？

吴子豪知道自己玩大了，没留点“过河钱”在身上。可是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而且偷来的钱也不能还回去。就算是还，他们现在也没有啊！一百多块钱不是很多，但对于一个家庭不富裕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就在二亮还在和吴子豪他们目光对视的时候，那位抱孩子的妇女已经掏出了五块钱，递给了那位大姐。

“大姐，我也没有几个钱。这钱拿去应应急。”

“不行、不行。大妹子，我咋能要你钱呢！”

两个人还在推让的时候，吴子豪把手往二亮面前一伸。二亮也明白，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吴子豪把钱捋了捋，然后拄拐走到那个大姐的面前。

“大姐，我们哥几个凑了点钱。不多，不知道够不够你买车票的。”吴子豪把钱往大姐的手里一塞，转身就往回走。

“小兄弟，这钱我不能要。”

二亮见这个妇女要把钱送回来，他就紧走了几步，来到妇女和吴子豪中间。

“姨，这是我们几个的零花钱。不给你买车票，我们也都打游戏机了。你不能看着我们几个就这么堕落下去吧！你行行好，就算帮我们一个忙，把这钱花了，让我们断了玩游戏的念头。我们的父母和学校，都会感谢你的。”

二亮嘴甜，几句不着边际的话，让这位中年妇女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钱她要是不收下，那就是把几个年青的孩子给推向了深渊。她现在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拿着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周围和人对他们这几个孩子，也都是赞誉有佳。

听到二亮的这一番话，刚走出几步的吴子豪，差一点笑喷出来。这小子，太有材了。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一些旅客也伸出了援手。不一会工夫，这位大姐就凑够了买车票的钱，而且还多出来不少。这位大姐买了车票，踏上了归乡的客车。

吴子豪他们在车站又等了一会，也都踏上了回家的路。几个在外漂泊的一周的孩子，终于可以回家了。

长途汽车上，几个孩子不再说话，他们的心里都在惦记着家和家人。同时，也在想着回到家里能被打成什么样。连个招呼都没打，几个人就这么消失了一周的时间，谁的家长能不心急呀！还好在那个年代，社会上的坏人还不多。

在那个年代，小孩子到同学家去玩，一晚上不回家那也是常有的事。要是放到现在，这些家长不急疯了才怪。就算是在当年，这几个孩子的家长也是急的火上房。

几个孩子下了车，就各自回家去了。吴子豪虽然在外面已经做了大哥，可是他现在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因为他不知道回到家里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来，这是他当时的想法。

吴子豪来到家门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然后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家门。家门一打开，吴子豪和他妈妈碰了个对脸。玉芬手里拿着一个面盆，看到消失了一周的儿子回来了，她手中的面盆“咣当”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房间里传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吴子豪听出来了，那是他的父亲吴胜利。可是，父亲的声音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浑厚有力了。就在这个时候，吴胜利从里屋走了出来。

父子两个一见面，都愣住了。吴子豪刚才的恐惧，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因为他看到了父亲那张沧桑的脸，只有几天的时间，父亲显得衰老了不少。蓬乱的头发，暗淡的眼神，嘴角还起满了水泡。

“爸，我回来了。”吴子豪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玉芬，包点饺子。”吴胜利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吴子豪没有想到，自己离家出走了一周的时间，父亲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其实，作为父亲，吴胜利是不想自己的哪句话说重了，吴子豪再次离家出走。孩子已经大了，单凭打骂是管不住孩子的。

当天晚上，吴子豪和父亲喝了点酒，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家里喝酒，而且还是和父亲一起喝酒。喝完酒之后，吴子豪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吴子豪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了。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父亲吴胜利原谅了他。这是父爱，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愧疚的爱，一种放纵的爱。

回到学校，吴子豪一下成了名人。不仅因为他带着人逃学这么长时间，还有就是这几天在外面的“英雄事迹”被广为传播。现在同学之间已经没有人再叫他吴子豪或吴瘸子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跛豪、豪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