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嫂舔舔厚嘴唇继续说明：“可这男的姑娘不同意，她想给侄媳妇另外介绍一个，这样有什么好处就归她所有了。这个老婆子守寡几十年了，男花女花都没有，一个人孤苦零仃的。只要您把她伺候满意了，她肯定会全力帮您主张的。这老婆子胃口也不大，只想弄个棺材本。大官人可以先送她一担礼物，再许她几十两银子，这样就算一拳打倒了。”

西门庆美得跟什么似的，回家就跟吴梅娘说了。吴梅娘有点恼火：“你还是省省吧。卓二娘才死几大天啊，你又到处寻摸了。”西门庆连忙声明：“这回可是富婆啊！手里有上千两银子。”吴梅娘自然不信：“那媒婆话你能信吗？一尺水十丈波的。明明是个芝麻，可说成西瓜都嫌小。”西门庆便不耐烦了：“你就不要烦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押着礼物去了杨姑娘家，一路上兴冲冲的。杨姑娘倒是很直接，见面就把价钱开了：“大官人，你娶她回家做大做小我不管。只要你送我一个棺材本，我就替你们硬作主。张四那个老东西有个屁用，我是他的嫡亲姑娘，说到底还是我说了算。以后你们要成一家人了，让我上门行走行走就行了。我一个孤老婆子，也没什么亲戚。”

西门庆立即保证：“没事的，这个请姑奶奶放一百个心。只要您老人家能促成此事，不要说是一个棺材本了，就是十个也不在话下。您可以打听打听，我西门庆可不是小气人，决不会让您老人家吃亏的。”说完便让玳安取出三十两银子：“姑奶奶，这点银子先给您买茶喝。等到大娘子过门之后，我再送您七十两纹银，作为您老人家的养老之物。”

杨姑娘一看是眉开眼笑：“哎呀呀，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一看就是有福的主。我这侄媳妇不嫁你这样的，还嫁什么人啊！没事，没事。这亲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只管准备聘礼就行了。”薛嫂立即追问：“姑奶奶，要不要去问问大娘子的意见？”杨姑娘啪地一拍胸脯：“她能有什么意见？明天你们只管过去。等会儿我去说说，包管她没有二话。”

西门庆自然不会耽误，第二天就赶去相看了，就怕被人捷足先登了。一行人刚到巷口，便看到一个瘦老头从杨宅冲了过来。薛嫂连忙提醒：“大官人，那个人就是张四。”西门庆哼了一声：“就这种细腰狗也敢挑事？我倒想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说完便吩咐玳安：“你先去打听打听，看他家住哪里。”玳安一听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立马过去揍人。

杨家果然有点家当，五间座北朝南的门面，到底一共五进。院内是一长溜大染缸，还有几排晾布的木架。只是木色有点发灰，有的上面还长了蘑菇，一看就知道荒废很久了。薛嫂一个人进了里屋：“大官人，你先坐会儿啊，大娘子正在梳妆呢。”西门庆自然不会计较，背着手参观厅堂的摆设。他正在欣赏一幅仕女画呢，孟玉楼已经款款步了出来。

孟玉楼长得倒是挺白净，只是右腮多了几粒浅麻子，颜色也稍微深一点。可这非但没有影响她的俏丽，反而显得更加灵动了。五官也很标致，一双眼睛细细长长的。身材比介绍的还要出挑，两条长腿简直迷死人。孟玉楼对他也很满意，这个西门庆长得还算不错，关键是身高和她很般配。只是眼神有点飘忽不定的，一看就是个拈花惹草的风流坯子。

孟玉楼中规中矩地道了万福，然后在对面椅子上坐下了。西门庆也不知道回礼，只顾死勾勾地盯着人家，一副急色鬼的模样。孟玉楼脸一红：“请问大官人贵庚啊？”薛嫂连忙捅了捅：“大官人，您别发愣啊，大娘子问您多大了？”西门庆这才醒了过来：“小人今年二十八岁，敢问大娘子青春几何？”孟玉楼浅浅一笑：“奴家已经三十一岁了。”

这话让薛嫂有点措手不及，心里直骂孟玉楼太蠢。本来想替她瞒几岁的，可她竟然实话实说了。薛嫂只好再作解释：“大官人，您不会计较这个吧？有道是，‘女大三，抱金砖。’这女人还是大几岁好，知道疼人又会持家。不像那些丫头片子，除了撒娇撒痴什么都不懂。”西门庆自然不在意：大几岁算什么，小姑娘他玩得多了，正想换换口味呢！

说话间，兰香端来了三盏蜜饯橙籽茶，一人面前放了一盏。兰香长得清秀稚嫩，那娇娇怯怯的小模样，让他心痒手也痒，恨不得来个“一箭双雕”。孟玉楼抹去盏边水渍，亲自把茶盏递到他手上：“大官人，请用茶。”薛嫂乘机拉了拉裙子，示意他验验小脚。这相亲首先看的是脸，其次便是看脚了。如果小脚裹得不标准，那长得再好看也要打折。

感觉没什么问题了，西门庆这才回头示意。玳安连忙把托盘呈上，里面有锦帕两方、宝钗一对、金戒指六个。孟玉楼一边道谢，一边问了过礼日期。西门庆满脸堆笑：“既蒙大娘子应允，就定在五月二十四吧。”孟玉楼应道：“等会儿我跟姑奶奶说说。”薛嫂笑着说：“大官人已经说过了，姑奶奶喜欢着呢。”之后又聊几句，这才和西门庆离开。

他们前脚刚出大门，张四后脚便冲了进去：“大娘子，你怎能嫁给西门庆呢？人家已经有了正头娘子，你说你去是做大还是做小？”孟玉楼郑重回应：“做大做小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头婚，还计较这个干什么？”张四尖声叫道：“那西门庆还有三四个小老婆呢。”孟玉楼一点不在意：“房里人多几个怕什么呀？富贵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张四只好说点狠的了：“大娘子，你还不知道吧？西门庆最爱打老婆了，你可以打听打听，那几个老婆谁没挨过鞭子？”孟玉楼并没当真：“男子汉就得有点脾气，窝窝囊囊算什么丈夫？”张四继续爆料：“那西门庆可是浪荡子，常年在外面包娼养妓，最近又和潘金莲姘上了。”孟玉楼立即反驳：“男人有点风流事很正常，奴家管那么多干吗？”

张四真想狠狠给她几巴掌：“你怎么执迷不悟呢！那西门庆表面上很风光，其实欠了一屁股债。前几天卓二娘下葬，连棺材都是朝尚举人赊的。”孟玉楼淡淡一笑：“有钱没钱无所谓，我相中的是他这个人。”别看她嘴上说得很坚决，可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嫁人是为了托付终身的，不是去帮他填窟窿。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立即让小厮出去打听。

第八章纳妾拜兄

五月二十四那天，西门庆特地加派了人手。什么看门的来永、采办的来兴、打杂的来旺，还有跟班的玳安、喂狗的来安、扫地的祥安。这帮东西都挺横的，而来旺更是一脸凶相。眼角连着鼻梁有几条刀疤，看着非常恐怖。就这样他还觉得不够，又从守备府借了十几个士兵，一个个拿刀拿枪的。这样做一方面是壮壮声威，一方面也是防止张四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