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颜薄命
在女人眼里,妻妾都是一种官衔。正妻不是努力的结果,千金小姐进门就得做“大”,穷丫头怎么巴结也是“小”。就是这不太响亮的名头,却让无数女人费尽心机。只要能升到主子行列,就有资格呼奴使婢了。其实,幸福很难量化的,比别人活得好就好。这种比较也是痛苦的源泉!有一个人压着就足以让你痛不欲生了,于是争宠便不可避免了。
本来这些与潘金莲无关,却因一场变故被彻底毁了。潘家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是吃喝不愁的。她父亲潘裁缝手艺出众,大户人家都喜欢请他。那时候女孩订亲都早,五六岁就得找婆家了。潘金莲自然也不例外,她夫家是打铁的,那个男孩和她一般大,长得虎头虎脑的。当时她一点都不担心,只等着长大成人嫁作人妇,便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前程。
潘父死得非常蹊跷,早上还欢天喜地出的门,晚上却悄悄吊死了。一家人哭得昏天黑地,那情形就如同天塌一般。亲友在悲伤之余,私下还在议论,说与一个贵妇有关。其种种不屑,让人无地自容。从此潘家便没了活路,开始是当衣服当首饰,最后连房子都卖了。无奈之下,只好动起了儿女主意。穷人卖儿卖女都很平常,没吃没喝了就得卖孩子。
潘金莲是家中最小一个,也是最没用的一个,不卖她还能卖谁。临走那天,潘金莲哭得声嘶力竭,跪在地上抱着母亲小腿。说她能洗衣做饭,说她能扫地喂猪,说她能缝衣绣花,哀求母亲不要卖她。不卖她就得卖别人,你让母亲怎么取舍?潘母让她想办法攒钱,攒够了就能为自己赎身了。这句话成了她进取的动力,后来几年她一直想挣个自由身。
王招宣虽是武将出身,却喜欢吟风弄月的。家里养着上百个女孩,有的学歌,有的学舞;有的学鼓,有的学琴。这方面潘金莲很有天赋,十二岁便弹得一手好琵琶,唱歌、跳舞也不在话下。别人教三天才能学会,她看一眼就了然于心。至于涂脂抹粉描眉画眼,那更是她的强项。每天打扮得娇模娇样,就等着主子点她出来。弹得好能赏几个铜板呢!
王招宣只点丰满艳丽的,有模样还要有身段。她那小身子还没发育,弹得再好也不撩人。好在潘金莲长得很快,十五岁便出落得玲珑有致,那是要胸有胸要臀有臀。特别是那双娇滴滴粉嫩嫩的小脚,就像莲花花瓣似的,堪称是真正的“金莲”!就在她以为可以脱颖而出时,王招宣突然生病死了。王夫人早就恨得不行了,转脸把她们全都卖了出去。
张大户也是家财万贯奴仆成群,他买潘金莲是缺个烧火丫头。这种地方连主子都见不到,长得再漂亮也是白搭,更别提展示什么才艺了。一个月只能挣几个铜板,哪年哪月才能赎身啊?女孩十六七岁就得嫁人了,再不出去夫家还会等吗?想到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她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那个男孩已经能打铁了吧,他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女孩吗?
张府烧的多是麦草,那东西一碰一手灰。潘金莲还挺讲究,脏了就要去洗。有个丫头吓唬道:“就知道臭美。要是被爹看见了,不愁把你给收了。”潘金莲心里一动:“如意姐,爹长什么样儿?”如意咯咯笑道:“爹长得可好了,那是四方大脸长腿细腰。”潘金莲脸一红:“真的?我怎么没有见过?”如意嘴一撇:“只是脸是皱的,腰是弯的。”
从此她不敢再打扮了,有时连头发都不梳,故意把自己弄脏兮兮的。那天她去厢房拿碗,正巧撞上了张大户:“你看你那爪子,也不知道洗洗?”潘金莲还不服:“不要你管。”张大户气得直哆嗦,大喊大叫说反了。如意连忙拉她:“你疯了,敢和爹顶嘴。”潘金莲脸都吓白了:“小的去洗,小的去洗。”张大户提着拐杖直敲:“拖出去卖了。”
等她收拾干净前来辞行,张大户不禁愣住了。好一个妖娆艳丽的小姑娘,那模样就像是雨后的石榴花,富艳浓烈风*撩人。潘金莲还在不停地磕头,说小的该死什么的,央求主子手下留情。张大户直勾勾地盯着,不说留也不说不留。直到潘金莲哭出声了,这才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如意狠狠拉了一把:“好了,好了,不要再嚎了,爹让你留下了。”
大户人家有做不完的活,饭好了要点心,点心上了又要茶水。张大户又不肯多添人手,忙得她们气极败坏的。潘金莲也不是光烧火,有时还要帮着买面买油。那天她陪厨娘上街,特地绕到了夫家门前,结果人家张灯结彩的,几支唢呐吹得震天响。那一刻就像刀砍斧剁一般,她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人家已经另觅新人了。
潘金莲刚刚回到厨房,如意就悄悄挨了过来:“爹来过了,问你今年多大了?”潘金莲心里一紧:“他要干吗?”如意很神秘:“明天娘要去出礼,爹让你在屋里等着。”潘金莲听了无动于衷,搞不清是什么想法。如意小声提醒:“得背着点啊。娘可凶着呢!靠爹的都没有好下场,有的还被卖到了ji院。”这话听得她汗毛倒竖,脊梁骨直冒凉气。
第二天她主动要求出去,希望能逃过一劫。就这样挑挑拣拣磨了半天,直到午后才回到府里。回去她就钻进了厨房,抓把黑灰抹在了脸上。如意一把将她扯了出来:“好了好了,别抹了。再抹也没用了,爹让你赶紧过去。”潘金莲只好又去洗脸,洗完又换上艳色衣服,还在嘴上涂点胭脂。如意急得直叫唤:“你怎么又扮上了,爹已经等不及了。”
张大户正扒着炕边猛咳呢,见她进来只是招了招手。如意连忙跑过去捶背:“爹,人已经给您带来了,您老就慢慢享用吧。小的出去给您望风,有什么过来叫您。”说着狠狠剜了她一眼。潘金莲手足无措地立在一边,不知道是进还是退。张大户咳完就命令:“先把衣服脱了,让我看一下身材。”大冷天竟让在地上脱衣服,这老东西还是不是人啊。
潘金莲自然不敢违抗,只好慢吞吞地解着钮扣。张大户有点不爽:“快点啊,还磨蹭什么。”她正准备把裙子拉了,如意慌慌张张地叫道:“爹,娘回来了,已经进了二门了。”张大户一听连忙下炕,连滚带爬从后门溜掉了。俗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主子要是惦上你了,那你怎么都逃不掉。那天家主婆刚出门,张大户又找了过来。
张大户比她想象的还要老,头发、胡子白了不算,连**都是灰的。脸上、身上皱纹累累,脖子就跟火鸡似的,动一下两边直晃。一嘴牙已经掉光了,一瘪一瘪的特别瘆人,不时还会渗出几滴口水。窗外有株红梅开得正欢,那花瓣艳得让人揪心。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那枯黑老朽的枝干。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未来吗?一辈子就陪着这个糟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