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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人也正操心着肖天健哥俩的出路,她就是上清寺街道办事处副主任苟妈。——准确地说,苟妈操心的不只是这哥俩,凡是这两年上清寺地区中考、高考以后的落榜生,都是她操心的对象,因为她担负着动员他们上山下乡的任务。

苟妈是一个老居民委员。虽然干居委一分钱工资没有,但她从来都干得十分带劲,很以自己的工作为自豪,因为她已不再是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而是一名光荣的革命干部了。凡是上级组织的号召,苟妈不仅一贯积极照办,还总能锦上添花。上级也很信任她,年年评她先进,后来更晋升为了街道办副主任。

这天傍晚,苟妈精神抖擞地朝天健、天鸣家走来,准备和肖家的大人娃儿好好谈谈心,沟通沟通思想。多年的革命工作经历使苟妈培养起了很高的革命警惕性,她一脚踏进嘉陵中学教师宿舍区,便在楼栋间转来转去,这里嗅嗅,那里闻闻,那模样有点像一只警犬。因为苟妈心里丝毫没有所谓“个人隐私”的资产阶级观念,所以她不断伸长了脖颈大大方方地向各家的门窗内探望。如果一不留神发现了一丁点异常的阶级斗争动向,她便会立即向派出所报告。

宁若兰下班刚跨进家门,苟妈也脚跟脚地来到了肖家。苟妈人还在屋外,打锣一般的声音便先传了进来:“宁老师在家吗?”也不等宁若兰出声应答,她已自个儿推门进来了。

宁若兰一边招呼苟妈坐,一边试探着问道:“苟妈,有事吗?”

苟妈开门见山道:“宁老师,你们家两个娃儿都初中毕业了,做家长的有什么打算?”

宁若兰没有回应,面露难色。

苟妈直奔主题:“宁老师,两个娃儿现在都耍起可不是个办法,做家长的应该鼓励他们积极上山下乡。”

宁若兰搪塞道:“看看吧,我们是在考虑……”

苟妈说:“还有什么考虑的,党早就号召,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嘛。”

肖天鸣忍不住插嘴道:“什么两种准备,我看你那意思就只许我们有上山下乡这一种准备!难道准备参加工作就不叫准备了吗?”

苟妈瞅一眼肖天鸣,没理他,继续一本正经地对宁若兰说:“宁老师,上山下乡是响应党的号召,是光荣的,你为人师表,不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吧?”

宁若兰含糊地答道:“那好,那我们一家再商量商量……”

苟妈郑重地告诫道:“革命形势催人哪,我们做家长的可千万不能拖儿女的后腿!”

肖天鸣气愤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不下乡就是拖后腿?不是说上山下乡都要自觉自愿吗?”

苟妈沉着地答道:“当然是要自觉自愿,所以我们希望通过家长先打通娃儿的思想,再让他们自觉自愿提出上山下乡的申请。”

肖天健鼻子里哼一声:“你命令都给我们下了,还叫自觉自愿?这只能叫作服从命令听指挥!”

苟妈诧异地看了肖天健一眼,满脸严肃地说:“上山下乡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年轻人可马虎不得。现在家庭出身好的都在上山下乡,家庭出身不好的就更得注意自己的立场。”

这时,门外有人用同样严肃的语气指正道:“家庭出身好不好怎么了,跟上山下乡有什么关系?不要动不动扣帽子吓人。毛主席教导我们,上山下乡要说服教育,怎么能这样蛮干呢!”

大家抬眼一看,见是肖天鸣的班主任袁慎之站在门口。宁若兰将袁慎之请进来,顺便给苟妈作了介绍。

苟妈被袁慎之抢白了几句,有些无趣,讪讪地说:“好吧,街道办事处的意见我也带到了……宁老师,我走了,你们谈。”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来提醒道:“哦,对了,过几天上清寺要办一个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学习班,到时候你们家别忘了去了解了解。”

苟妈走后,袁慎之坐下来,惋惜地说:“宁老师,今年天鸣落榜,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宁若兰看看天鸣,说:“袁老师,这孩子读书欲望特别强,美院附中也不说了,现在连一般中学也升不了,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袁慎之盯着肖天鸣:“怕是真得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了。”

宁若兰叹口气:“我就耽心这孩子的身体,实在是单薄了些。”

袁慎之委婉地暗示:“天鸣的身体倒是个具体问题,上山下乡对身体条件也是有要求的,他这身体不一定符合条件。”

宁若兰说:“谁知道呢。听苟妈的口气,街道办事处似乎已有安排。”

袁慎之又暗示道:“据说一家两个孩子的,只须一个下乡就行了。”

肖天健说:“真是这样,那就我下乡,天鸣留城。”

肖天鸣说:“我不同意,我的身体什么问题也没有,还是天健留下来吧!”

肖天健说:“天鸣,你就听我的,留在城里陪爸妈。”

肖天鸣却很干脆:“我自己愿意上山下乡,天健不下乡我要下乡,天健要下乡我也仍然要去!”

宁若兰望望两个儿子,说:“你们俩不要争了,现在争也没意义。这事我得问问你们的爸爸。”

袁慎之再次含蓄地提醒:“我听说今年先进行上山下乡动员,到十月份以后再分配一批初高中毕业生的工作,也不知是真是假。”

肖天健说:“等招工,那恐怕也是八字没有一撇。就像我去年应聘第一机床厂,莫名其妙就不要我了。”

肖天鸣却对招工毫不感兴趣:“分工作又怎样?与其去修公路、修铁路,还不如干脆下乡去修理地球。”

袁慎之皱着眉看了看肖天鸣,他不满意孩子发牢骚。对于爱生肖天鸣的意外落榜,他心里本来也充满了遗憾,但他不愧是一位时时处处“正面理解”党的精神的典范,转念间便有了合理积极的解释:“天鸣,党的政策总是在大局上高瞻远瞩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对党的政策有埋怨。‘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哪怕党不要我,我也坚决要党,这才能使自己永远拥有一个正确的政治立场。”

党不要我我要党?袁慎之的话有点惊世骇俗。虽然嘉陵中学人人皆知袁老师身怀凡事“正面理解”的绝技,但这种理论却也是闻所未闻,一时间母子三人瞠目结舌。

静默了一会儿,天健、天鸣两兄弟忍不住讥讽起自己的老师来。

肖天健恭敬地问道:“袁老师,听老辈子们摆谈,有句戏词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袁慎之没有思想准备,一时有点语塞,狠狠地瞪了肖天健一眼。

肖天鸣干脆直白地说:“圣经上早就说过嘛,有人打了你的右脸,把你的左脸也转过去!”

宁若兰惶恐地制止道:“天健天鸣,你们胡乱扯到哪里去了!”

袁慎之责怪地看看肖天鸣肖天健,语重心长地批评道:“天鸣,你这就踏入社会了,切记说话不要信口开河,会犯政治错误的!什么这意思那意思,我这话也就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意思!……我们不是提倡任劳任怨的革命精神吗?‘任劳’容易,‘任怨’不易,希望你在将来的工作中不仅能够做到‘任劳’,还要能‘任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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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曲的光阴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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