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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一帆开解道:“涤尘,你也别太沉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是天鸣的事,也远未到铁板钉钉的时候。”

卓一帆与肖涤尘且说且行,来到一幢小洋楼面前。小洋楼座落在靠近曾家岩一端中山四路的北侧,路南侧斜对面正是当年蒋中正官邸“尧庐”和总统侍从室的所在。

这是一幢中西合璧的小洋楼,淡黄色的墙体,红色的檐脚,精致的角楼,双坡屋顶,将中西风格奇妙地糅合在一起。小楼静静地掩映在高大黄葛树的浓荫之中,流露着一种卓然出尘之美。只是房屋多年未得到维修保养,砖墙几经风雨剥蚀,淡黄的颜色早已被冲刷泛白,颜色有些黯淡。小洋楼门楣上题着两个醒目的大字:朴园。朴园是卓一帆现在的家,却也是肖涤尘家从前的老宅,朴园之“朴”,便取自肖涤尘父亲肖抱朴的名字。

走近朴园大门时,卓一帆脸上闪过了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尴尬。但只转瞬间他便平静了下来,自我调侃道:“真是命运弄人,组织上恰恰把我的住处分配到这里,真成鹊巢鸠占了。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常常感觉心里别扭。”

肖涤尘宽宏地一笑:“一帆,你别这样说,这房子在你搬进来以前我就早卖给政府了,与你有什么干系?要说,我才真是肖家列祖列宗的不肖子孙。”

卓一帆叹口气:“自从五九年你被打成右派,接着又下放到九龙公社劳动,工资从170元一下子降到45元,后来又变成了发放个人生活费28元,日子也够难的。”

肖涤尘也叹口气:“是啊,那时天健、天鸣都很小,我的钱不够养家,人又弄到农村去了,不卖房子还有别的办法吗?”

卓肖二人步入院中。

肖涤尘看见,典雅的庭院、错落有致的房屋、二楼廊头阳台淡雅古朴的护栏等等,都还依稀留存着当年的风韵,但园中的桂花、山茶花、栀子花、白玉兰等植物,却因长时间欠缺花工修剪更兼荒草野花丛生其间,已显得很杂乱,旁边草地上那个石头迭砌的水池也是池水浑浊,有水无鱼。

庭院中间因地就势铺有一条蜿蜒的碎石小径通往主楼。

从前自主楼入门后,底楼右边是饭厅、盥洗间、客房;左边甬道两边还各有一间客房,尽头是间大客厅。大客厅顶上悬挂着一盏银色玻璃大吊灯,四方是白玉色玻璃吸顶灯,客厅外侧配有落地窗,中央放置着雕刻精美的楠木大圆桌。底楼有木梯回折通上二楼,那里曾经是肖家卧室、书斋和藏书阁的所在。

肖涤尘抬头望去,故居双坡屋顶上的老虎窗已有半截斜吊在窗棂上,有如一抹无可奈何又满含歉疚的微笑,越发弥漫着一股人去物非的味道。

卓一帆和肖涤尘顺着碎石小径走进主楼,来到了从前的“客厅”里。卓一帆一边招呼肖涤尘坐下,一边给他泡杯茶端过来,然后不紧不慢地介绍道:“目前朴园住了四家人,都是市委干部家庭,我们一家住在楼下左边……”

肖涤尘心里一直牵挂着小儿子天鸣的事,“嗯嗯”地应了几声,便急匆匆地打断了卓一帆的话,催促他道:“你不是说给我通气吗?今年的中考究竟怎么个政审法?”

“别忙,我先给你看个东西……不过我招呼在先,千万不能对外传讲,给我惹些麻烦。”

卓一帆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文件来,转身递给肖涤尘。

肖涤尘一看,是重庆市教育局和重庆市公丨安丨局联合发布的一份文件:《重庆市关于1965年中等学校的政治审查工作的通知》。落款日期是“1965年5月12日”。另外还有几份附件:《高等学校一般专业录取新生的政治审查标准》,《中等学校录取新生的政治审查标准》,《中学学生情况登记表》,《初中毕业生政治审查表》,《小学学生情况登记表》。他将文件浏览了一遍,说:“文件还是前几天才颁发的。按这份文件看,仍然是参照1962年高等学校政治审查标准执行。”

“恐怕不仅于此,你来看看这两段。”卓一帆用食指在文件上导引着,“‘社会主义教育事业,是无产阶级改造旧社会建设新社会的极为重要的工具之一,也是我们和资产阶级争夺后一代的一条极为重要的战线。中等学校是培养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接班人的重要阵地,学校招生,必须坚持贯彻阶级路线,对考生进行政治审查,提高新生的政治质量。把好这个关口,是关系到巩固无产阶级专政、把印把子掌握在工人和贫、下中农子女的手中的问题。’还有这里,‘学校应通过组织认真核实学生的家庭出身……有些学生生身父母是四类分子,随母后嫁的,也要弄清楚,写明白。’”

肖涤尘认真审视着文件,神情越发凝重了。

卓一帆继续说:“在这两段话中,你要注意这样两点:第一,从1958年中、高考加强政审发展到去年、今年,‘贯彻阶级路线’越抓越紧,所以去年成分高的学生几乎全部落榜;第二,‘四类分子’在实际执行中已经变成了‘五类分子’,即‘地、富、反、坏’之后还得加上个‘右’。——更准确一点说,在‘五类分子’以外,还有‘资本家’出身的也属于审控对象。”

“怎么如此措词?什么‘随母后嫁的,也要弄清楚,写明白’,这不是有点滑稽吗?”

“这措词恐怕还不是最严重的。据说北大还传达了一条内部精神,叫做‘让地主资产阶级在文化上断子绝孙’。”

“哼,还说什么‘有成分又不唯成分’,这不成口是心非了吗?”

“别太书生气了,‘有成分又不唯成分’那就是一句原则的话,上面的文件向来措词都是很原则的,而执行的人又多半宁左毋右。特别是强调‘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以来,‘贯彻阶级路线’的政审工作一年比一年更趋严峻,据说去年考生的政审结论都分了类,要是划入了末类之列那考分就没什么意义了。去年天健落榜就很能说明问题。”

“在孩子中间划什么三六九等?孩子正是长身体、长知识的年岁,怎么耽搁得起!”

“当然,话说回来,作为一个新生的工农政权,要巩固自己的江山,‘贯彻阶级路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肖涤尘锁起了眉头:“还真弄出个西西弗来了。姑且不论我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怎么能如此不公正地对待孩子呢?面对几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有必要这么如临大敌吗?难道政府的神经就如此脆弱?皇权社会时讲株连,现在可千万别借尸还魂!——其实就算是古人,也知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亦五世而斩’的道理嘛!”

卓一帆紧张地制止肖涤尘道:“打住打住,隔墙有耳,祸从口出!你这人总是这样率性而为,又失言了!”

肖涤尘针锋相对:“哼,失言?失言就是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这话有点刻薄。”卓一帆责怪地看看肖涤尘,转变话题道,“涤尘,你和我们党的渊源还是很深的。还记得那一年吗,要不是你让我及时躲进朴园,戴笠的手下早把我抓走了,我这条命还是你冒着‘通匪’的罪名救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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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曲的光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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