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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报,肖天健从人丛里挤了出来。

少年操着双手笑眯眯地望着肖天健,调侃道:“勒紧裤腰带也把原子丨弹丨弄出来了,中国人民真伟大!……”接着自我介绍道:“好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汪鹄翀,‘鹄’是‘告鸟鹄’,‘翀’是左边一个‘羽’右边一个‘中’的‘翀’。你呢?”

“我叫肖天健。”

“你是哪个学校的?”

肖天健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答道:“原来读嘉陵中学,去年就毕业了,在家里都待了快一年了。”

“难怪这么循规蹈矩的,原来是重点中学的学生。”汪鹄翀揶揄道,“本人是上清寺板板中学的。”

所谓“上清寺板板中学”指的是上清寺民办中学。肖天健听说过这个学校,师资不强,校风也不大好,出了不少打群架、扒窃的混小子,不由嗫嗫嚅嚅的一时不知该对汪鹄翀说点什么。

汪鹄翀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吓住了吧?不过我告诉你,我本来应该是应届毕业生,但是已经自动退学,跟学校说拜拜了。我现在的身份已经跟板板中学毫无关系,和你一样,叫作‘社青’。”

“社青”这个词儿让肖天健觉得很是刺耳,他无奈地想道,自己的身份已不再是学生,而是叫作了“社会青年”,简称“社青”。那年头,“社青”这称谓或多或少含有贬义,在人们的心目中,往往与“游手好闲”、“不成器”这些意思连在一起。

肖天健不禁苦笑一声,问道:“同学,马上就要中考了,你退了学,不是错过考试机会了吗?”

汪鹄翀淡然应道:“无所谓啦。像板板中学那么糟杂的风气,能学得了什么东西?考,也是白考!——不过,你也别把我当成那些混混,我可是‘出淤泥而不染’哟!”

肖天健绝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自动放弃升学考试的人。这又重新勾起了他的心病,他沉默了。他默默地望着汪鹄翀,心想,也不知这位同学想过将来的理想没有;不过他马上又想,自己现在也不幸成了社青了,也已经和这位同学一样了,还谈什么理想呢?他黯然垂下了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汪鹄翀是个冰雪聪明的少年,他见肖天健多愁善感,觉得十分好玩,忽然开玩笑地高喝一声道:“大丈夫不与国家出力,何故长叹?”

肖天健诧异地望望汪鹄翀。他读过《三国演义》,记得这是张飞在招军榜前对刘备说的话,心想这小子反应够敏捷,思考挺多,还不能小瞧了。

看着肖天健的神情,汪鹄翀越发觉得好玩,扑哧一声笑道:“弄得这么神情严肃,真跟张翼德遇见了刘玄德似的。好了好了,国家大事暂告一段落,到我家去玩玩怎么样?”

肖天健点点头,随着汪鹄翀向嘉陵江边走去。

汪鹄翀家住在嘉陵江边的吊脚楼里。那年头,重庆嘉陵江和长江边上到处都散布着这种吊脚楼,居住的多半是下层百姓。这是土家先民传下来的一种竹木结构建筑,一面靠着山,正屋一边的厢房则伸出去悬在半空,靠下面的竹木柱支撑着。屋柱凿眼,柱与柱之间用大小不一的木楔穿连在一起,虽不用一个铁钉但也还算牢固,只是在竹木制的地板上一走动,整个屋子就会嘎吱嘎吱地响。从前的吊脚楼顶大多覆盖茅草、杉树皮或石板,后来渐渐变为了泥瓦顶。汪鹄翀家的吊脚楼是一幢二层的单吊式吊脚楼,也叫“一头吊”或“钥匙头”。

肖天健随着汪鹄翀走进了吊脚楼。

这里离江水很近了,伏在走廊栏杆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翻滚的浪花。江上的凉风悠悠地吹来,肖天健的心情仿佛轻松了许多。汪鹄翀介绍说,如果是在夜晚,人躺在床上就可以清晰地听到哗哗的波涛声,还能感受到波涛混杂着的潮湿雾气。

吊脚楼正屋墙上挂着一个大镜框,肖天健伫足观看,里面嵌着汪家的全家福照片,孩子很多,坐在中间的两个大人显然是汪鹄翀的父母。

汪鹄翀忽然操起了上海腔:“阿拉一嘎是‘下江人’,阿拉排行老三,阿爹是抗战时来重庆的。”

这小子挺能侃,也不管肖天健愿不愿听,就自顾自地述起家史来。肖天健了解到,汪家一大堆孩子名字都和“飞翔”有关,依排行分别为“翊、翩、翀、翥、翱、翔”。这些“飞翔”的名儿,大概是父亲把潜藏于心底的宏志夙愿都寄托在了孩子们身上了吧。汪鹄翀是家里第三个孩子,他的名字据说是取自三国时诗人杜挚“鹄飞举万里,一飞翀昊苍”的诗句。

汪鹄翀的父亲汪志超原本是上海虹口区宝山路一个书香之家的子弟。1937年盛夏,就读复旦大学的汪志超正在家里休暑假,“八�6�1一三”淞沪抗战忽然打响了,宝山路转瞬变得一片狼籍,到处是瓦砾、尸体,汪家人不得不随着大批流离失所的人离乡背井向内地流亡。谁知流亡路上,刚刚二十岁的汪志超却和父母弟妹走散了,他独自一人先后辗转昆明、桂林、柳州、贵阳,最后来到了重庆。不幸中的大幸是,他经过招聘考试在国民政府工商部谋得了一份职业,生活渐渐安定下来,后来便在重庆安了家,有了孩子。

但始料不及的是,汪志超在国民政府工作过的这一段曾经的“幸运”经历,却给他“解放后”的“成分”带来了“不幸”。如果在私营企业工作,还可以评个“职员”的成分,勉强纳入“劳动人民”的边缘范畴,但在国民政府工作的人,成分中就得加上一个“伪”字,如“伪官员”、“伪职员”、“伪军人”、“伪丨警丨察”……所在单位也得加个“伪”字,如伪工商部、伪中央银行、伪金陵兵工厂、伪国立戏剧专科学校……不一而足。汪志超自然属于“伪职员”之列。更不幸的,父亲就是个普通的“伪职员”也就罢了,可偏偏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前夜,在长官安排下,他又和单位的同事们一起集体加入了国民党,于是这历史就再也“清白”不了了。

“伪职员”加“国民党员”双重黑的身份,当然使汪志超的子女受到了诸多影响。对于“革命阵营”而言,汪鹄翀理应划入监控对象,小学毕业后就读上清寺“板板中学”,也算是一个定数。

汪鹄翀讲过家史,从身边的平柜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小心翼翼地从袋里抽出几张民国时的旧报纸来递给肖天健看,一边说:“报上的诗是我老爸写的。”肖天健接过报纸一看,上面用红钢笔圈出了几首豆腐干小诗。其中有这样几行诗句一下子跳进了他的眼帘:

……

梦中的溪流

千回百折曲曲弯弯

人生的小船

摇摇晃晃却永不停息

总是执拗地向前

……

肖天健暗想,汪鹄翀的爸爸大学学的是财经,却似乎很喜爱文学,汪鹄翀显然受了他爸爸的影响。

看过旧报纸,汪鹄翀又从平柜里拿出一个胶壳笔记本来。肖天健翻阅了一下,小本上写满了诗。看不出来,这小子还真有些鬼才!于是问道:“鹄翀,这些诗是你写的吗?你很喜欢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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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曲的光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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